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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船尾甲板,想一时,羞一时,哭一时。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似乎停了。

玉京任由性子,继续埋头伏着,单薄的肩,微微颤动。

“贫僧没想到,施主会这般伤心。”耳边忽然响起玉箫般的语声,

“白粥和蘑菇方才贫僧已经用过了,滋味确实甘美。多谢施主费心。”

“你不是不吃么?何必又来哄我。”玉京恨恨抬头。

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吃了一惊。

玉京满面泪痕,头发有些凌乱,眼眶还有些红,眼珠子倒是又深又黑。

和尚吃惊,是因为他比往日,多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心中有种十分奇异的触动。

似是一块石子丢入平静的水面,引起湖水摇荡出一圈圈涟漪。

玉京吃惊,天空原来还在飞雨。

他感觉雨停了,是因为有人为他,撑起一方晴空。

和尚穿着件纤尘不染的白色僧袍,外面半披挂着雪白的袈裟。

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淡青色的伞面,青青翠竹挺立。

新浴过的和尚,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天上的明月,皎洁而晶莹。

连冰山似的气质,也被肤光柔和了。

和尚撑着伞,眼神温柔。

白袍飘飘,看上去更加美味可口。

伸出手,将袍袖轻轻一拂,原本湿漉漉的甲板,被他的力量烘干了。

他挨着少年坐下,轻声说:“贫僧自幼最忌讳沐浴时,身侧有人……”

玉京抢白:“你原是金尊玉贵的天上活佛,小人只是污秽不堪的脚底烂泥,不小心看一眼,您就脏了。”

“原是小人得意忘形,不知自己斤两。只求活佛心胸宽广,大人大量,不要跟小人计较。”

他的语声让人分不清,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赌气。

和尚皱眉:“小小年纪,哪里学得如此多酸话?贫僧忌讳,是因为尚在四岁时,险些被人掐死在澡盆中。”

玉京吃了一惊,追问:“你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吗?为什么有人会连那么小的孩童,都不肯放过。”

和尚望着海中翻滚的白色波涛,默然不语。

那些波涛一重一重打过来,卷起千层雪,一波伏下,是为了另一波冲得更高。

他这一生,就如这舟行海上。

从来都不曾真正平静过。

和尚目光悠远,一双眼睛仿佛穿过时光与大海,又重看见刀光剑影的红墙中的尔虞我诈、骨肉相残。

他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贫僧斋饭只由妙空负责,是因为他虽烹饪糟糕,却能辨识许多毒物。”

这也是为什么,他是一个和尚,身边却总有那么多的暗卫。

因为那些害他的人,从来不信他是真的舍弃了世间尘缘,一心修行。

少年转脸去望坐在身边的他:“想不到大师……竟然处在如此险境。”

他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和尚:“那你刚才,怎么又吃了我做的荔枝菌白粥?”

他相信和尚,不是诳他,是真的都吃了。

无幻怔了一怔:“原本确实不应吃,只是贫僧见小施主如此伤心,心下愧悔,不知怎么就一口白粥一口蘑菇,吃了个精光。”

他的心中,也在自问:

自己心肠一向刚硬,为何面对这个少年,却一软再软?

就是现在所说,也俱是应该对所有人保密的隐私。

可是看着少年的泪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解释了。

和尚闭上嘴,不肯再说。

玉京忙接口道:“大法师糊涂!置身群狼环视之境,每一步都险象环生,更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但求法师,以后无论是什么人,不论用什么方式,都千万莫要心软。”

“沐浴时,一个人力量最软弱,没有办法防卫。大法师以后在更隐秘之地更衣洗浴,交给放心之人在门前守卫。万不可掉以轻心。”玉京十分关切。

其实他还蛮想自告奋勇做这守门人,却又怕打草惊蛇,把这禁欲和尚给吓跑了。

“斋饭茶饮,只过妙空之手,大法师准备一根银针在身侧。妙空亲自送上来的饭菜,也用银针仔细查验。”

“谨防有人冒充妙空。易容术,在南越国也不稀奇。”他继续叮嘱。

和尚心中更加怪异,不由问他:“你一个小小少年,怎么懂得如此多防备魑魅魍魉的伎俩?”

玉京轻松地耸耸肩:“我总在天桥底下听人说书。那些江湖恩仇、宫闱秘史害人的法子,可听了不少。”

他悄悄吐吐舌头,心下很是佩服自己的急智。

又想到关窍所在,忙问:“大师一直不愿我随你回般若寺侍奉,是否也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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