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罐里没受过丁点苦,人可能就是会贪心,我不满哥哥的忙碌,缺失对我的陪伴,所以混成那种表面乖乖女,实际二世祖吊儿郎当经常干些叛逆事的性子,后来懂事了,收敛了。”
被问及这几十年靠什么坚持。
项萝道:“我哥哥逝世后,我失了主心骨,曾浑浑噩噩度日,直到我翻开本陈旧的日记,上面有他们的遗愿,是支撑我往前走的动力,终其一生努力的目标。”
她好像在关于事业轮流的几个问题,都沉稳对答,直到问及将来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她顿了顿,罕见地卸掉成熟面庞,露出一丝疲惫的笑。
“我这十几年如一日孜孜不倦,从来没停歇过脚步,确实有点累了,仔细想来统治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项萝慵懒往后靠,挺拔的姿态终于有了点人情味:“实不相瞒,自从完成家人遗愿后,我已经开始计划退休假日了,年少时我的初衷其实是当个有巨额存款的小富婆,研究美食四处旅游,尝试各种极限运动,或者悠闲午后田园生活。”
她说完脸上闪过一丝恍惚:“我好像很久没有认真下厨了,甚至品尝美食,我已经把我的生活变成商业化模式度过。”
最后谈及有什么遗憾和愿望。
“没让我家人看到他们的愿望被实现,我是他们晚来得女,没经历过那个艰难时期。”
项萝开玩笑道:“前两天我去电影院看了个穿越时空题材的影片,还想着若是我能和哥哥生在一个年代,就不会是那颗在大树庇佑下的小花儿,而是一起两棵树依偎壮大,我也能保护他。”
然而项萝没想到,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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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黑暗中,周围声音窸窸窣窣,空气飘荡一股老旧朴素木质或者晾菜干货气味,莫名联想到小时候到同学爷奶家吃饭,生活气息频率莫名相像。
“谷娃儿,看着点你妹啊,妈去厨房看看。”一道清丽响亮的女声道。
项萝缓缓睁开眼,望着旧棕红色方木交错的天花板,还没琢磨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戳了下脸。
她看向罪魁祸首,只见个小孩子穿着藏蓝色棉袄,脸蛋红彤彤像苹果儿,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看来。
这谁啊,有点眼熟。
又是还没想明白,小孩儿的脸骤然凑近放大,项萝下意识想伸手阻拦,喉咙出声却只是微弱的“咿呀”和眼前猫爪子似的小嫩手。
最后感受到小孩儿吧唧亲到她脸蛋上还留有口水的触感。
项萝世界观崩塌。
迅速整理思绪。
我死了。
我又活了。
我投胎没喝孟婆汤。
我带着上辈子记忆出生了。
“娃儿来咯哈哈哈!”
项萝转头看去,见一名嗓音粗犷,体格壮实的男人端来灶台烧柴后的炭盆,用火钳子捣鼓两下火花滋啦溅起,随即盖上铁丝网,蒙上层布,放到被单底下。
然后蹲过来要碰不碰的想抱她,最后还是坐边上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尖,爽朗大笑,言语间满是骄傲:“我的小闺女啊!真好看真好看哈哈哈哈!”
项萝人傻了。
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男子,不能把眼前开朗直爽的气概与记忆中那个黑发生白丝,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在她面前永远是和蔼宠溺好面容,然而背后是不愿被儿女瞧见那副喝酒抽烟满脸愁容心事的颓废模样对上。
项泽涛,她的亲生父亲。
……怎么会?
“阿爸!妹妹!”含糊稚嫩的奶声,一下惊醒项萝。
她猛地看过去,这瘦瘦的小孩儿是哥哥!那个不苟言笑,沉默早熟,年少残疾坡脚仍负重前行,自己清贫俭省却宁愿给妹妹制造最好条件。
项谷,她最珍贵的人。
不对啊,她哥比她大十二岁,怎么会是这屁点大的小孩?!
项萝混乱了。
那方才听到的女人声音……
“孩他爸!愣着干啥呢,赶紧抱谷娃儿吃饭去,我在这边喂萝萝。”
项萝听过最多的话,就是长得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样漂亮,印象里母亲经过岁月蹉跎很疲惫,气色总是很苍白,温婉沉静,若即若离的忧郁,和眼前朝气蓬勃穿着身土气大红色花袄马甲格外飒爽的大美人极为不同。
燕晓岚,她的亲生母亲。
此刻笑意宛若春风般抱着她,逗弄她,然后轻轻吹着碗里的玉米面糊糊,哄着她张口。
很温暖,很熟悉,很陌生。
有一种,久违了。
项萝想到死前神棍老头所言,祸即是福,大概如此。
“晚生十年,早生十年。”
上辈子的她晚生十年。
这辈子的她早生十年。
重生来到父母的时代。
一九八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