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三江市开通了直达广州的列车,此后不用再去省城中转。
一年后,1998年,第一次出省,方晴坐上了这班列车。江铮排了四个多小时买到了两张硬卧。
方晴第一次坐火车,江铮强调火车站人多,鱼龙混杂,一定要抓紧他的手,小心扒手。他每天都要说几遍,想起就说,想起就说,方晴耳朵都起茧子了。
打开车门,仿佛被丢在了集市中央,喧闹声一瞬间冲击过来,火车站前的小广场上乌央乌央全是人,停在站台的四辆中巴车源源不断地有人下车,都不知道这么多人是怎么装进去的。
这阵仗太大,方晴很少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有些虚。
他们是坐面包车来的,车是潘子找朋友借的。
江铮从车上拿下行李,两个26寸的行李箱和一个编织袋。方晴把行李放在身前,紧紧地拉着拉杆。
江铮绕到驾驶座,给潘子丢了包烟:“谢了,我们走了。”
潘子拱拱手,说:“铮哥,不是兄弟给你压力,这回去广州一定得胜归来啊,我那点老婆本儿都在你那儿了。”
江铮:“出息,念叨几天了。我投进去的不比你多?记得下周三五点来接我们。回去上班吧。”
江铮和方晴各拉着一个行李箱,江铮背着编织袋,另一只手拉着方晴,他们走上小广场,方晴发现人越来越多了,他们拖着胀鼓鼓的编织袋,或是扛着化肥口袋,步履匆匆朝检票口走去。
江铮说:“都是出去打工的。”
江铮让方晴小心,别被撞了,话音刚落,她被一个大哥撞了一下。方晴顾不上疼,慌忙去摸她的包,包身没有被划开,里面装着的身份证、火车票和零钱包都还在,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刚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自然点,别太紧张了,不然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包里有东西值得偷。”
道理都懂,可方晴还是紧张,江铮拿过她的小包,挂在他自己胸前。
过安检又是方晴没有预料到的一道关卡,一群人挤在一起抢行李,仿佛在扒金山上的金子。她的手刚好点,又扭了。
离检票还有二十多分钟,两人在候车区抢到两个座位。江铮给方晴揉手,她这手也是多灾多难。
“等会儿检票,别把身份证和车票一起拿出来了,车票要打孔,把身份证弄坏了,就麻烦了。”
方晴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我刚看到别人怎么检票了。”
江铮笑:“以防万一。去年我们厂有个师傅坐火车,把身份证和车票一起拿出来了,身份证上也打了个孔,检票员还奇怪呢‘怎么这张票这么硬’。”
“哈哈哈真的假的。”方晴被逗笑了,这是她到了火车站后最放松的一刻。
她笑着笑着察觉到对面有人在看他们,她望过去,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短发,削瘦,上身黑色T恤,下身牛仔裤,看上去英姿飒爽,女孩儿旁边是一个中年妇女,六十岁左右,两鬓的头发花白了,她长得有几分富态,穿着一身浅绿色短袖旗袍,手上拿着一把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看着很有气质。
她们像是母女,但看着年龄对不上,又像是外婆/奶奶和孙女。
中年妇女对方晴友善地笑了笑,方晴也回以微笑。
过了十几分钟,大厅广播播放:“从三江到广州的特快T3145次列车正在检票......”
他们买的是硬卧,从候车室走下来,正好就是那节车厢。方晴是下铺,江铮在上铺。方晴打量了一下上铺的高度,“还是有点高,围栏太矮了,睡觉不会掉下来吗?”
江铮说:“反正就一晚上,有个床位就行了。”他把行李箱塞进方晴床位下面。
方晴问:“安全吗?车上会不会有人拿?”
这就没法儿保证了。火车上扒手多,听说现在扒手越来越猖狂了,都不用等夜黑风高,有那胆子大的白天就直接动手。
“我们都警醒点,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我们轮流看着。”
“行!”
压力陡增,方晴打起精神,他们两个带了三千多块钱,加上潘子一千多的老婆本儿,将近五千块钱都在他们身上,虽说都是贴身放着,但万一遇上老手了呢?多防着点没坏处。再说了,不只是现金,行李也丢不得。
有一个行李箱全是带给江铮大姐两口子的东西。知道他们要去广州,魏三妹和赵丽给大姐两口子买了不少衣服和几双鞋子。方晴外婆也觉得作为亲家应该有所表示,行李箱都塞不下了,硬塞了十双自己纳的鞋垫和袖套,方晴临走前,又让她带了过年做的香肠腊肉。
方晴趴在窗边往外看,忽地看见在候车区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一老一少,她们也是坐这班车,看着好像是箱子坏了。
方晴让江铮下去帮忙,一会儿,江铮扛着一个大箱子回来了,是箱子一个轮子掉了。巧的是她们和方晴江铮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