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总是颠倒黑白,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都是大爷。
转天早晨,我还没从有产者的余温中彻底醒来,伸着懒腰从卧室向外走,一眼就看见程诺伸着手脚坐在餐桌前。
从没看见过他晨起时这种懒散的样子,眼神有点涣散,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像是幼儿园里的宝宝,令人觉得安全。
他身上穿着一套浅米色的家居服,貌似质地很好的样子。
那家伙长手长脚,也不收回来,就挡在那,像座山一样不可逾越,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多么的碍手碍脚。
我如果想去洗漱就必然要经过他那,于是我很无奈好声好气地说:“早。”
“早。”他的回答淡淡的,身子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我有点不耐烦了,“你就这么伸着胳膊腿的,我怎么过去?你坐这干嘛呢?一大早该干嘛干嘛去!”
“我的早饭呢?”他仰起脸,说话的时候竟然有种幼儿要糖吃的感觉,或许男人一辈子都是长不大的孩童,无论他是十几岁,二十岁,甚至是程诺这样早已三十而立的男子。他们稚气的一面会在不经意间爆发,让你防不胜防。
我被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住了,“你说什么?”
我几乎以为耳朵出问题了,又或者,是他脑子出问题了,他怎么敢问的这么理直气壮?
我哼了一声,“我的早饭都不知在哪呢,我一般都不吃,忍到中午的时候和午饭一起,省时省力,这个办法供你借鉴。”
他却认真地教育我,“不吃早饭容易得胆结石。”
我腹诽着,你得不得胆结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准备迈过他时,他突然仰头望着上方的我,气势不减反而更盛,“好好吃饭才有力气赚钱不是吗?”
“然后呢?”我的动作慢下来,居然没有察觉自己就站在他的两腿间,姿态很是暧昧。
“赚钱才能还钱。”这就是他的答案。
经我鉴定,此人绝对阴险至极,是小人中的小人,无赖中的无赖。
我忍气吞声地一笑,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扯的自己的嘴角都疼,话从后槽牙狠狠挤出来,“好!”
为了某个目标而卧薪尝胆是一种境界,我忍了。
我无奈走进厨房,听见程诺在后面吩咐:“白米粥和煎蛋就可以。”
我的头有点疼,可他又说:“白米里放一丁点糯米。”
我忍了,可他还不消停,“煎蛋要单面煎,蛋黄别流了。”
我的头更疼了。
最后,我丢给他一碗半干不湿的白米饭,上面漂着一层烧糊了的锅巴,黑白分明。
旁边的碟子里,是一份已经看不清蛋清蛋黄的炒蛋,蛋还是那个蛋,却散发着一股烤玉米的气味,这不知算不算一种另类的改良。
吃完饭,我没再和他啰嗦,就去乐团排练了,今天刘文金大师会来现场看江言给我们排练,我不敢迟到,可我发现一个规律,如果我不迟到必然会有别人迟到,譬如刘大师,又譬如江言。
排练厅很大,灯光除了舞台中心的位置,其余的部分都是类似于萤火虫屁股上的昏暗的黄,一小簇一小簇的散在大厅四周,也不知是为了省电还是为了方便女人与女人之间能更安全隐蔽地八卦别人的是非。
总之,这个时间,团长未到,主角未到,这个地点,灯光昏暗的看不清彼此的脸。
乐团则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女人,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她们不嚼嚼舌头不说说八卦都是浪费机会。
此时,我正懒懒地窝在角落里闭目养神,那些窃窃私语像是《野蜂飞舞》里模仿蜂鸣的嗡嗡声传过来。
我没有刻意去分辨方向,却能准确地捕捉到一些关键的字眼,或许因为那是令我敏感的字符,于是我本能地将它们接收。
我常常想,我应该就是那种无法屏蔽一切想屏蔽的,非得听到一切不想听到的人。
就好比我的记忆,我会记得三岁那年我妈打了我,却忘记了我是怎么把舅舅结婚当天的胶卷一卷卷地拆开的,因为我很想知道新娘子怎么就收在那小小的东东里了,莫非是神仙?我挠头问自己。
结果可想而知,新舅妈看见曝光了的一条条胶片瘪瘪嘴差点就哭出声来,而我自然得到了我妈的一个五指山,它落在我白花花的小屁股上,我记住了什么是疼,却自动删除了挨打的原因,所以我不会长记性不再犯错。
又如五岁那一年,我妈又打了我,我忽略了是因为我把小姨从国外带回的高级粉底全部涂在了纱窗上,像是糊白油漆一样,一层层的粉底在阳光下现出象牙白的光晕。
我心满意得地眯眼瞧了好半天,然后豪气地在上面留下了我的爪印,一个分明的小手掌就好比作案留下了指纹,即使我死不承认我还是被我妈抓住了。
在那个听邓丽君唱歌都是资产阶级情调的年代,偷偷带回一瓶粉底几乎同贩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