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哪不对劲呢,我忍不住吼程诺:“你住这,那我住哪?”
他很不以为然地指指两个卧室,异常平静地问我:“两个房间不够住吗?”
然后,还递过来一把钥匙,“我刚刚换了门锁。”
我不想问他为什么换锁,因为问题本身已经毫无意义,问了也是徒劳。
比之他刚刚告诉我的重大决定,这把钥匙简直就是微乎其微,不足以令我开口。
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他想来或者想走,他想留或者想去,他拆什么式的门,换什么样的锁,就算他一时兴起把大门整个都拆掉,把屋子打通了,与外面走廊弄成开放式也无可厚非,我没有发言权,我有的,只是在心里慢慢盘算我的去留。
钥匙上还沾着他的温度,他似乎攥了很久,所以钥匙的一半是温热的,而另一半则保持着金属质地的凉意。
我的手指退了退,直到退无可退,因为它实在太小了,纵使再退,我手上还是留下一丝带有热度的粘腻,上面有汗,可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挥之不去。
我向前一探身子,就像怕自己会后悔一样,迅速斩断了自己的后路,毅然决然地把钥匙往他眼前一拍。
程诺抬起头,不解地看我,“什么意思?”
“物归原主。”
“我问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突然觉出自己语气稍嫌生硬,显得不够大方,于是急转方向,委婉得转了好几个圈才说:“意思就是不借住在你这了,行不行呢?”
钥匙被人拿起又落下,啪嗒,磕在桌面上,一声脆响。
我顿觉一股寒意,忍不住身子小晃了一下。
程诺却没有及时开口,而是悠然自得地伸手倒了一杯茶,举起抿了一小口,品了品滋味,才不慌不忙地说:“不行。”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这下,我彻底无语,见过不讲理的,但没见过能这样斯文,却又极不讲理的主儿。
这时,他又慢条斯理,老师教育学生一般循循善诱,“许愿,傲气这个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标榜的。你不住这打算住哪?”
“这……”我实在答不上来,可是仍旧不服输地说:“不用你操心,我会尽快找到住处。”
他原本一直盯着手中的茶,这时微微抬眼,手指却一直抚着白瓷,单手支在腿上,从容地问:“好,我问你,你知道现在的房产价格吗?你知道像这样距离乐团不远的房子,该是多少租金吗?以你现在的收入水平,你觉得负担的了吗?租了房子以后就不吃不喝,像神仙一样活着了,还是伸手向家里要钱,等你妈从那一头给你汇过来,你再想着怎么赚钱还回去,然后接着要下一月的房租,借借还还,这么恶性循环下去?我再问你,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找房子,在你还没找到之前你打算住哪?住一晚上几百上千的酒店,还是露宿街头?每晚都在寻找一个窝,就盼着黎明时的第一缕光,是这样吗?”
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竟被他说得语速和缓,貌似漫不经心。
可饶是如此,我仍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瞠目结舌。
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些现实的问题,这一切尚不在我的思考范围里。
我的挣扎与斗争就只为了那点可怜的尊严,一切为荣誉而战,因为我想从这里高傲地昂头挺胸地走出去,而不是被别人扫地出门。
程诺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极难看出情绪的眼里露出点淡淡的笑意,说:“换锁不是赶你走,我只是不希望某一些不相干的人,在我还没起床的时候突然就出现在家里。”
我睁大眼睛,这是说林音吗?
他怎么知道我给了她钥匙,且这小姐经常于午夜梦回或者清晨破晓时诡异地出现,她的出现可谓神出鬼没,仅凭心情不看时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经常都是我在床上一翻身,就看见她正坐在床边凝望着我,她亮亮的瞳仁有着猫一样的光芒,在那样的漆黑的夜里令我不寒而栗。
我也说过:“你再这么看我,我会误会你喜欢上我了。”
她却懒洋洋地回:“许愿,你有什么资本值得我为你舍弃异性。”
这一句话噎得我喘不上气来,后来我在她无常的时间观念里慢慢忍受,慢慢接受,慢慢习惯了,可这些,程诺是怎么知道的?这也太间谍了。
这时,程诺又说:“我不会改变你原有的一切,放心!”
我还在犹豫,便索性把话说明了,“以前我住在这,是因为你不需要这个房子,它空着也是空着,我就占占便宜,可现在……”
“现在也一样可以。”他打断我的话。
“那不一样,我没理由继续住这了。”
程诺低下头,像是在听,又像是在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他沉思的时候习惯微微皱起眉,给人很认真的感觉,而一旦有了答案,眉目间便会现出一丝明朗,似乎吹散了覆盖的所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