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刺史落寞的背影,秦岭凑到常逾身边,一个提脚,就坐在了常逾的桌案上,无论在哪,秦岭还是这个习惯,不爱坐椅子。常逾怕这刚修好的桌子不稳当,护着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见他坐的稳妥,估计是提前试过了。
其实常逾一进屋子就看到了已经修好的桌子,车澈先生在陶冶厂,一定是没时间修了,文青山等人也都有自己的活要干,所以这个桌案只可能是秦岭修的,而且这么丑,只能是出自秦岭的手了。
常逾:“刚刚觉得我有失公允?”
秦岭点着头,毫不避讳,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常逾解释给他:“孟家二郎认罪,确实是扰乱了秩序,说他是伪证都不为过,若人人都如他这般,那么这天下便没有一个案子能结案了,虽然你我心知肚明,那孩子是为了孟姜氏,可这做法不该触及律法,在牢里受些罪,算是给他一个教训,白刺史不偿不罚,已经是宽宥了,否则以他这通闹啊,今后别想参加任何科举!”
秦岭知道常逾说的都对,虽然脸上不服不忿,可心里还是认可常逾的做法的,或许这边是二人生来就受的教育不同吧,常逾自幼熟读的便是律法,可秦岭自幼就是打兔子满山跑,常逾看着秦岭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李二秋后问斩那日,你带些银两,说是官府的补偿,从咱们的账上走!但也要告诉那孩子,朝堂律法容情却不能是失度!”
秦岭的脸上开心了不少:“那这白刺史你打算怎么处理?这贪污还有零有整的,头一回见啊!”
常逾:“可我担心的不是此事,而是他对自己官声,绝口不提,而且还提及主动辞官,他若知晓我查了他,知晓我有意提拔他,定然会求我,可他好似全然不知这件事一样,这不对劲!”
秦岭:“你想知道此事还不简单,有个人一定知晓内情,去一趟?”
常逾:“石南风!?”
秦岭打着响指从桌案上跳下来。
石南风正在家中教授着孩童认字,其妻在一旁补着衣物,见常逾和秦岭来了,赶紧行礼。
常逾:“行了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
秦岭四下看了看,这石南风住在和姚庄相近的范家庄,虽说比姚庄强一些,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秦岭:“你家还真不好找,要不是张大哥指路,估计明日我们也找不到。”
石南风搬了两个椅子来,让他们坐,还招呼着妻子上茶。
常逾:“不必了,问你些事情就走!”
秦岭看着那孩子站在一旁写字,将椅子还给了孩子,自己靠在一边的墙上,他本就不爱坐椅子,这石南风又将孩子写字的椅子给了他们,秦岭环顾了一圈,这县令家也没得比他们那土窑好到哪里去,院中的锄头爬犁,屋中的陈设,显然已经摆明了一切,他也和张大哥他们一样,得下地耕田,劳作纺织。
石南风看着常逾没有说话,便让妻子带着孩子去院中玩了,将秦岭刚还给孩子的椅子又搬了过来。
秦岭:“我不用!这么靠着挺舒服的。”
石南风看了看常逾的眼色,这才放弃了让他安坐的想法。
常逾单刀直入:“李州牧这么多年贪了多少?”
石南风的脸色骤变,没想到常逾这么快就知道了。
常逾:“来之前我看过这元庆府的报呈,朝堂每年拨下来的救济款,前后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两了!”
石南风垂下头。
常逾:“都贪了!?”
石南风:“差不多吧!”
常逾继续问道:“那白刺史呢?”
见石南风不说话,秦岭开口:“既然问到了你这,便是知道了啊!只是殿下不明白,为何是八十四两三钱!”
石南风:“殿下,你对白刺史的情况不知,说到这,我倒是先向殿下请罪了,京中给您来的信,我打开看过了!”
常逾和秦岭对视了一眼,不敢相信的盯着石南风:“是你?!”
石南风坦然:“是,我知道您想举荐白刺史!”
常逾:“你不想顶替他?”
石南风叹了口气,将白长梅的这些年的作为一并说了出来:“白刺史当年是一榜的三甲,因为家境不好,没钱打点,便被扔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发妻也跟了过来,只是这里的条件远比他们夫妇想象的更加恶劣,最初的那几年,白刺史也曾想发展元庆府,不说同金陵长安齐名,至少让百姓有饭吃,寒了有衣添,可您来了这几个月也看到了,这里的百姓惰性成自然,这么多年的俸禄都添给了元庆府不说,还没落着百姓口中的好,做了多少努力,都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后来李州牧来了,要白刺史替他改公文,写假账,白刺史不肯,不巧的是,那个时候白夫人病重,元庆府根本无法医治,只能去最近的州县治病,这八十四两三钱便是给他夫人治病的钱,也就是因为八十四两三钱,被李州牧抓住了小辫子,成了他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