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还没反应过来一般,岳筝又嘻嘻笑了起来,猫儿眼转了转,又摸了摸霍怀舟的手,道:
“你还看我作甚,吃了我的饼,拿了我的书,自然就成了我的人,我的人自然要守我的规矩,你得先让我摸摸手......正巧儿还不知道摸人手是什么感觉,你得让摸摸,我找找灵感,下月的新话本子正好写进去。”
岳筝说着,手已经搭上了霍怀舟的手腕,还没摸够,霍怀舟却已经猛地将手抽出,甩开嘴里那块儿甜腻腻的桂花糕,霍怀舟眼里尽是戾气,显然已经被惹怒了。
却见岳筝还是挂着笑,将手中的话本子在他眼前晃悠:
“这是本姑娘写的最有名儿的话本子,你不想看看?”
霍怀舟将手中书本掷了出去,一脸愠怒:
“荒谬!我怎会......看你写的破书!”
岳筝笑得打跌,她瞧得分明,霍怀舟虽然一脸要吃人的表情,耳垂却红了一大片。
明明是神威无敌的飞虎将军,在她眼中,却成了一只动不动就亮爪子的蠢笨大猫。
岳筝摸了摸那蠢老虎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霍怀舟一把将她乱摸的手抓住甩开,低声呵斥:
“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岳筝瘪瘪嘴,也不恼,见霍怀舟强撑着起身,一脸怒容,她晓得蠢老虎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笑了笑,将那话本子拾起,放回霍怀舟枕侧,顺从道:
“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瞧见我,我走便是,你躺着吧。”
常伯守在门外,早听得屋内传来的呵斥声儿,见岳筝退了出来,叹息道:
“少爷原本脾气好,只是这几年经历了太多,这才养成了这么别扭的性子,知道给了姑娘委屈受了,明儿他身子好了,我自然让他向您赔不是。”
岳筝笑得眯了眼睛,摇头道:
“都道飞虎将军脾气差,如今见了才知道,霍将军人如其名,简直和小老虎一般,动不动亮爪子,看着凶,实际上是撒娇呢。”
常伯:“......”徐二姑娘莫不是疯了?
屋内骤然传来重物落地声,只怕是霍怀舟听见了她的话,气得摔下床了。
常伯红着眼,压低了声音劝说道:
“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可莫要讲话了。少爷虽脾气不好,但心是极好的,只是您也晓得,这几年他受了苦了,脾气大了点,您千万别介怀,昨儿他还叮嘱我,炭火都紧着姑娘用呢。”
岳筝见常伯一劲儿替霍怀舟说好话,额上直冒冷汗,心里也有些内疚,她也晓得自己今儿没表现好,动不动摸人家手,简直像个登徒子一般,但表面上依然那副没心肺的样子,笑道:
“不早了,我明儿再说话罢,常伯,您也早些休息。”
正房里炭火烧得足,岳筝飞身上床,却并未吹熄烛火。
她侧卧着,看着那喜烛一点点儿燃着。
刚刚她在霍怀舟房中,名为摸手,实为诊脉,脉象凝滞艰涩,缓而不匀,定是寒症血瘀所致,却不见大夫帮着调理,定然是韩宗昌授意,不许霍怀舟医治。
她披衣起身,褪去人前那副嘻笑又聒噪的样子,只剩下如冰的冷淡漠然,她微微抿了唇,在纸上将今日霍怀舟的脉案记下。
她低声念了两声霍怀舟的名字,轻叹一声,眼里泛起苦涩和凄然。
十年前,西夷居庸关战场,小小的身子在战马下匍匐着颤抖,眼见就要被铁骑踏成齑粉。下一刻,却被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温暖的大手捞起。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眉目英挺,脸上被晒得黑黢黢的,笑出一口白牙:
“总算抓到你了!”
十五岁的霍怀舟对七岁的小岳筝如是说道。
正屋温暖如春,霍怀舟那边却不甚安稳。
炭火有限,都紧着正屋用了。他刚刚被徐家那丫头冒犯了,一时动了气,身上又发出冷汗,只觉着床铺冰冷。
他碾了碾指尖,仿佛还残存着徐岳筝掌心的温度。
阖眼,就见韩宗昌那张脸,笑容森然,道,霍怀舟啊霍怀舟,你们武将总是觉着打了胜仗,军功赫赫,就能摆谱拿乔儿了。十年前的岳风斗不过我,你自然不例外。
眼前一花,却又看见十年前刑场之上,寒芒道道劈落,天街琉璃瓦,尽染忠烈血。
他被副将死死按在刑场外,一声声师父哽在喉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韩宗昌一声令下,岳家七十颗头颅滚落在地,中原至此,再无岳家。
郁气堵在心里,宛如千斤巨石。他从梦中惊醒,念了声师父。
身后有淡黄色的烛光透出,他艰难地翻过身,仔细描摹烛光在窗棱上投下的,碎金一般的斑驳影子。
正房里,还点着灯呢。
枕边搁着一本《异狐传》。
是他在皇城司狱里没看过的那半本。
岳筝起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