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丹枫从方壶回到罗浮之后就变了不少。其他人,包括应星在内都觉得丹枫没什么变化,他一直都是这副为儿女操碎一颗心的老母亲形象,依照和景元约好的那样重新住进景家的偏院,每天晚上十点必然来敲我房门查寝。但是和他走之前不一样的是,他终于放弃早上五点就把我喊起来了!
在这个家里为数不多和我有同样感觉的是朝颜。她端着撒了黄豆粉的红糖糍粑来书房时犹豫了一下,趁着丹枫已经出去只有我一个人面对那些画着药材的医书大眼瞪小眼的间隙凑到我耳朵旁边,问我:“小姐,丹枫先生是不是有点奇怪?”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说原本他对我的定位只是好兄弟的妹妹,现在他几乎就是在做和景元一样的事情。放纵到溺爱的地步,只要不会对我不利,无论我说什么都会得到应允。外出有他跟随左右负责撒币提袋,在家则因为我的几句玩笑话就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家中事务提处理意见,甚至有好几次让我坐在梳妆的镜子前,用不太熟练的手法给我编头发。
作为父母给我指派的贴身侍女,朝颜已经不止一次向我表示担忧——不仅担忧她未来的工作范围是否会仅限于喂猫做饭,还担忧堂堂饮月龙尊拿着梳子给我编头发会不会让我从瞌睡里直接惊醒。我想象了一下,然后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没敢继续想下去。
喜欢看长发美人梳好看的发型不代表自己也得有这种待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个小时就是为了梳个头发我真的会感觉想死,奈何作为景家的门面担当我不可能真就整天披头散发或者扎个马尾在罗浮晃荡来晃荡去。在我的理据力争之下,父母终于同意朝颜给我梳妆的时间从一个半小时缩减到半个小时,至于那省下来的时间自然是和周公一起。连着过了几天被丹枫彻底放弃清晨五点morning call的日子,我终于在惶恐之中重新捡起了自己三点睡五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的地府作息,愣是起了个大早,把先一步起床已经在家中各处打扫卫生的侍从吓了一大跳。
“……小姐,您是有什么吩咐吗?”在厨房里忙活一大家子人早饭的撞羽拎着汤勺,笑眯眯地被叫来我面前。要不是她还顾忌着我是主雇家身娇体弱的大小姐,那汤勺大概率会抡我头上。
“没,没什么。”
在掌管厨房的烹饪之神面前我唯唯诺诺,不敢让声音高哪怕一个分贝,生怕对方做饭时候一个“手抖”往菜里加了一把切得比我头发还细碎的葱花。我在饭桌上根本不敢问朝颜,你姐姐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这一看就是故意不小心的。撞羽见我这副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对方语)模样,最终没忍住笑,领着头发只是用梳子扒拉了几下的我来厨房,沾了冷水的手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包子装进油纸袋,让我先吃点热的垫垫肚子。
我啃着奶黄馅的包子回到偏院,丹枫已经起来了,看样子应该已经结束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枪法练习。击云在他手中散作光点,为了方便挥枪而随手扯了一根发带束起的长发还没来得及散下,他看见叼个包子解放双手毫无形象地路过的我,挑起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大小姐形象早在他刚住进来没多久就没剩下多少。我原本是想要刻意控制一下言行举止的,想着至少不能在持明族的龙尊面前给家里人丢脸,然后我发现丹枫让我“别把他当外人”这句话真不是在开玩笑。
他自己也没把我当外人。
要是真把我当外人就不会相当随性地大晚上喊我一起去小酌一杯,等走到地方就想起来我这药罐子身体好像不能喝酒,又自己绕去厨房提了一壶加了糖的甜牛奶。我当着他的面,硬是扛住了来自龙尊的死亡凝视,把甜牛奶倒进白天剩下的红茶里搅拌均匀。他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是仙人快乐茶。丹枫大概是想着给我一拳说不定我就这么原地转生,到时候景元回来看见小妹变成龙蛋还要和他拼命,所以到最后也没让我见识见识景元口中“一枪戳下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独特治疗方式。
他酒量不太行,反正我感觉不太行,酒品也是。这倒也不是说丹枫喝高了之后会发什么酒疯,他挺安静的,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变出青绿的龙尾巴,安静地让龙尾巴缠到我腰上。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盘算着能不能趁丹枫喝高了脑袋不太灵光的时候偷偷摸一下我基本没看见过的龙尾巴,等我拍完照片发给景元,收到他撺掇我拿笔给好兄弟画点王八龟的消息,眼睛往腰上一瞄,这龙尾巴已经缠上来过了。
我喊了声丹枫的名字,他抬起头,几乎可以说是断片的青绿眼睛看了看我,然后我就感觉到缠在腰上的尾巴收得紧了一些。所以说,丹枫回来之后就变得很怪,很怪。
戳了戳龙尾巴,没反应。我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是丹枫对我的报复,因为我堪称异端地把牛奶倒进茶里,还加糖。于是我开始打字,问作为好兄弟的景元有没有遇到过丹枫喝醉的情况,景元说丹枫以前喝醉都是用尾巴把他们卷起来往水池里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