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锖兔和真菰的现身说法,鳞泷左近次自然也就知晓了他们真正的死因,以及那只一直躲藏于紫藤花海之下,数十年来不知道吞吃了究竟多少预备剑士的可怕手鬼。
当明悟了这一点之后,鳞泷左近次简直心痛难忍,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想明白了那只手鬼是凭借什么才能在人群中精准地寻找到他的弟子们的。
他解下系挂在腰间的,那张原本准备送给炭治郎的手工面具,在沉默良久后,忽然狠狠将这张面具往地上掷去,他捂住脸孔,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住汹涌而来的自责,眼泪滴滴透过指缝,落进了泥土。
“这都是我的错啊!如果当初我再小心一点,没有那么自信……如果当初我能经常下山查看一下的话……你们就不会死了!”
面对情绪几近崩溃的鳞泷左近次,锖兔和真菰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齐齐围拢过来,试图好好抱抱这个被痛苦淹没了的老人,然而,他们伸出去的双手最终却只能穿透过活人的躯体。
生与死,形成了隔绝两代人的巨大鸿沟。
它无形无质,但又明明白白地存在于此。
明白此事不可逆转之后,锖兔与真菰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们两人的面具上缓缓地划下了两道深深的刻痕,像是丑角妆容里的泪滴。
鬼魂是无法落下眼泪的,可是,强烈的感情却使这良张面具改变了本有的形态。
两张面具上出现的刻痕越来越多,蛛网遍布,终于在发出了“咔啦”一声脆响之后,彻底碎裂了开来。
鳞泷左近次近乎怔愣般看向那两张熟悉的面庞,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想要触摸他们,哪怕只是一下也好,然后冰凉的气息彻底打碎了这一丝可能。
“所以,有的时候阴阳不可相见,其实是一件好事啊。”
初七抱着祢豆子,和炭治郎一起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们远远望着鳞泷左近次那边的情况,当发现他们一人二鬼想触碰却又遥不可及的失态之后,初七不由得如此感叹了起来。
旁边眼眶泛红的炭治郎闻言,先是不解了一会儿,而后他又垂首看着空地上的师徒三人,心中忽然有了明悟。
“我明白了……让生者再一次确认至亲之人已经死亡的这件事,的确是太过于让人感到悲伤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会依然会有很多人愿意放弃一切来追逐见这一面的机会!因为……哪怕只有这一面,那也足以宽慰许多人空洞的内心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垂下了眼,嘴边的笑意也被收敛了回去,他伸手轻轻揉了揉祢豆子软软的发顶,思绪却又无法控制地回到了那个落满雪的清晨。
红与白交织在一起,遭遇了食人鬼袭击后而身死的人,甚至连尸首都是残缺的。
在经历了这一场家破人亡的悲剧之后,炭治郎最恨的那个人,其实是当天没能赶回家,和家人一起面对灾祸的自己啊。
懵懵懂懂的祢豆子没太听明白哥哥具体在和初七交流什么,只是敏锐地感知到了炭治郎身上的悲痛,于是她便主动扬起小脑袋,在炭治郎的掌心轻轻蹭了几下。
在小小的女孩心里,只要她这样做,就能消解掉哥哥内心的痛苦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
初七凝视着炭治郎,许久后,又将目光落回到了锖兔和真菰身上。
虽然他们已经化为了鬼身,但是,初七却仍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
可是这么强大的力量,却偏偏随着宿主的死亡而成为了蒙尘的珍珠,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可悲的一件事啊。
不过……
“偶尔我也是要先做做亏本生意的嘛!”
她这么说着,先将祢豆子交还给了炭治郎,而后手一撑便跳了下去。
身负阴阳的蓝衣少女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的师徒三人面前,笑意盈盈地说道:“我猜,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来了。”
闻言,鳞泷左近次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她,良久后忽然对着初七肃然起敬:“难道,您可以让他们复生吗?”
听着一个老人对自己使用敬语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初七不是本地人,她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没好气地反驳道:“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神!”
她说这话时可谓是一点都不心虚,只是转身就从空间里掏出了两张被卷起来的纸人,一个金童,一个玉女,刚刚好,连性别都对上了。
初七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对着锖兔与真菰二鬼指了指手里的两个纸人,说道:“尔等躯壳已逝,徒留阴魂之身残存此世,然天道有常,生死有别,阴魂存世实乃天地不容之事。故,我将施以请鬼之法,使你二人暂居纸人之中,虽不似活人般自由,却也可行动如常,更不必再受风雨日晒侵蚀阴魂之苦。不知你等可愿意?”
她将利害摆在了明面上,实际上不仅是说给锖兔和真菰听的,也是在说给鳞泷左近次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