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渐渐地明晰起来了。
特罗姆瑟的海水并不平整,远望去是揉皱的纸。
一切景象都没有变动。
长时间注视着相同的景色,薄暮昏昏欲睡,刚欲转身,一抹白色探出水面。
鲸鱼的尾鳍是在海上跃动的蝴蝶,一片白,是被雪山染上的颜色。头部扬起又很快回到海面之下。
它们似乎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它们行进的动作很快,从薄暮发现它们到离开,也不过几个扬起落下。
“特罗姆瑟的鲸太小。”说不上是抱怨,她只是轻轻感慨了一句。
她更想看鲸鱼跃出海面,几朵浪花迸溅在身边,也许一些淋到身上。
余晖点点头,似有同感。
在海上呆久了会有一种孤独的错觉,哪怕身边还有别人,海面上也不止这一艘观光船。
她的掌心又触摸到些微的湿润。
一开始她以为是水溅到她身上,毕竟观光船之前开出过摩托的速度,向前行驶的时候,只有沉寂数万年的风在她耳边呼啸。
后来她发现不是。
毕竟有什么东西白茫茫的,落在了余晖的头发上。
余晖此刻还注视着远处的鲸群,没把目光投向这一边。
她抬头看。
什么东西轻飘地向下落。
是天空撒给人间的一片片羽毛。
她叫了一声:“余晖。”
他闻言回过头,触及她的目光时很自然地仰头看向天边。
她用手接住一片,定睛一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很小的一点水渍。
“下雪了。”她出神。
薄暮很少见到雪,大约是她把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降雪并不频繁的城市里,也许是因为在滨市的那些日子里,她早就把自己归类为南方人。
她第一次见到雪也是在一个小城,过年,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挂遍每一家的屋檐。雪没过她的脚踝,她懒得拔出来,任凭风不讲请面地横冲直撞,静静等待这场雪停。
这些雪也在过年,热热闹闹地挨在一块——尽管这样说,它们总像是过几秒就要化掉。
海上的雪太细微,也太冷漠。
是一片一片,不是一群一群。
托住它们的不是同伴,是海面。
一滴水回归大海叫归家,一片雪融入大海还要改变模样融化。哪怕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
她伸手,在海面上蜻蜓点水的一下。
转头时撞到余晖的目光,疑惑的神色。
她笑:“我在回家。”
.
回到家时薄暮冻得不行,她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的雪,很快就开始融化,外表看不出什么分别,只有摸上去时才能摸到一手潮湿。
收拾完一切是在晚上七八点。
屋子里炉火响得噼里啪啦,一下下地炸开,酝酿成碎片。
她突然记起自己之前在法国买的那一瓶果酒。
她上次回国还没和祁星阑见过哪怕一面,只是托人把果酒带给祁星阑,对方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然后两人就继续各过各的——朋友做到这个地步,长时间不见面已经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友情了。
说来也很奇妙,他们一下船,那场雪就停了。
一切就像大自然给他们安排的小小惊喜。
她太久没有动过喝酒的念头,只记得上一次是在圣诞节,在首都和国内的朋友一起热红酒。许霈这个人向来有一些怪点子,非得把红酒放凉,再加上几块冰,问她理由,她非要说室内的暖气温度太高。
薄暮陪着她去楼下看雪,她一下子扑到雪堆里,就是不肯起来。
后来哆哆嗦嗦上楼,一下子把自己裹到毛毯里,一下一个喷嚏,差点没感冒。
尽兴之后,祁星阑说换这款果酒,带一点暖融融的余韵,作为调节。
当祁星阑把酒倒出来,温采南望着琥珀色的液体,说了句:“清液很澄澈。”
大家彼此对坐着愣了两秒,最后还是温采南先控制不住,在沙发背上一靠,就笑起来。
当事人都笑了,大家还有什么可忍着的,笑着笑着,几个人胡乱碰一通杯,嘴里絮絮叨叨串通各种祝福语,这个场景更具喜感,她忘了是谁脑子糊涂,大声喊了句:“新年快乐!”大家一开始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反应过来后又倒下一片。
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笑意,往翻找出的被子里倒酒。
她今天没打算喝太多,不过是小酌怡情,倒完酒她就把酒瓶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这间房子是落地窗,由于她喜欢一个人安静不被打扰,在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把窗帘拉上,整个房里不开灯就齐刷刷暗下去,所谓“不见天日”。
她起身拉开窗帘。
挪威此刻的天已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