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天光,算不算呈献给天空的另一支玫瑰?”
她看向他时,他恰好收回投向天空的目光。
“说到呈献。”她说,盯着他的眼睛。
在巴黎时她没有过多关注过余晖的外貌,毕竟只有七天,毕竟萍水相逢。
但他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
大部分国人的眼睛偏棕,被日光一照就显得浅淡,就连她也是如此。也因此,余晖的眼睛让她新奇,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天生如此,他的眼睛纯黑,吸纳进一切光彩之后,一股玻璃般的清透。
“还记得我答应你的一幅画吗?”她问。
他自然也想起随着两幅画送来的那张贺卡,点点头。
“它已经被画好多时了,一直在等待你。”她说。
她随身把这幅画带在身边,期待着有一天能把它送出去——不是渴望见到他,而是潜意识里,她觉得这幅画虽然出自她之手,但并不属于她。
他没说话,伸出手探到自己的口袋里。
薄暮注视着他的动作。
他很顺利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让她看上一眼。
薄暮辨认出来这是什么。
——一把拇指琴。
“你把它随身带在身上?”薄暮问。
“是的。”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拨动拨片,最中间的那一片。
“do”的一声响起。
薄暮等着他继续弹下去,他却不动了。
他静止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薄暮忍不住发出一个音节:“嗯?”
“抱歉。”他好像才回过神来,“我在犹豫要选择哪一首歌。也许是我学会的歌太少,总觉得每首都不符合当下的场景。”
“人又不是只有当下。”薄暮说,“你有过去有未来,是你的一切把你塑造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听一首你演奏的歌。我们可以把每一首都变成当下。”她偏过头去思索,“就算你弹《两只老虎》也行。”
“好啊。”他应下,真的低头去弹《两只老虎》。
薄暮笑得蹲下。
他弹的时候还能维持住脸上的严肃表情,弹完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好听。”薄暮边笑边撑着地站起来。
撑地时她的手沾上雪,很快化开,她的手心短暂濡湿一下,又干掉。
她伸出手。
余晖会意,把拇指琴递到她的手上。
她拨动一下:“你是真的不会弹,还是和我开玩笑?”
答案显而易见。余晖能通过资格测试就证明他有一定的实力。
“可这是你点的歌。”
薄暮突然有点不自在,拨动几下就把琴递还。
他没接。
薄暮扬扬手上的琴,示意他接过。
他还是不为所动。
“你会弹琴吗?”他问。
薄暮:“会一点。”
如果他说的是钢琴,其实不只是会一点。她刚满七周岁就被拉着去学钢琴,从那时起到现在,钢琴从未在她的生命中离开过一步。
她算是明白他的心思:“要不现在换你点歌?我也会弹《两只老虎》。”
他的指尖轻微动了一下,向着他衣兜的方向挪动一点。
随即他摇摇头:“你会辨认曲谱吗?”
“会。”
“那么现在我把这首歌送给你。”他从兜里掏出一沓纸,抽出最上方一张递给她。
这纸张太过熟悉,薄暮在巴黎见过它。
她接过纸张,她的猜想没有错,这就是一张五线谱。
“那时候你就在写歌。”她感叹一句,展开纸张抖了抖,重新蹲下身,坐在雪地上,把乐谱摊在膝上。
他说:“这是一首很早之前就写出来的歌。但我总觉得它少了点什么。”
薄暮已经开始对着乐谱拨动拇指琴,她知道还有下文。
他的声音和琴声交叠在一起:“后来在巴黎,我找到了这种感觉。
“修改完这首歌的那一刻,我觉得这首歌不属于我。”
下一小节的节奏舒缓,薄暮的动作放慢下来。
“如果你有创作音乐的能力,这首歌一定是属于你的。是你赋予了它灵魂。”他说,说话间停顿的间隙很长,好像这些单词他要一个个从头开始创造,“我把这首歌送给你,是我心目中的物归原主。”
最后一个音节。
薄暮按下。
归于沉寂。
她没有立刻起身,拿起那张纸又细细看过一遍。
然后她笑了:“赋予这作品灵魂的从来不是我。”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
这句话戛然而止,没有下文。
她说:“我有一幅等待你很久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