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老太太正在上香,后面跪着管为章,管杉,还有一个低着头的少年,看不清面容,想来应该是堂兄管向烛。
剩下一个蒲团,显然是自己的。
管彤悄悄过去,跟着跪下。
管府到这一代,分了两支,一支是嫡系管为简,有管向烛和管杉一儿一女,但还未来得及分府,管为简就于十年前去世了。彼时管向烛太过年幼,由庶系管为章承袭爵位,接管家业。
老太太念念有词:“清远侯府自十年前横遭劫难,后战战兢兢,不敢行将踏错,幸得管家列祖列宗保佑,今日方能化险为夷······”
说完,老太太退后几步,被扶着跪下。
管为章起身上香,勘勘拿起,香便从中间断掉。
老太太惊得满口阿弥陀佛:“是妾身无能,把小女养得骄纵,婚事今天才算是真正定下来,祖宗怪罪也是应该的。”
管为章面不改色,重新拿起几支香祭拜,随口道:“任上事务繁忙,未听说有哪家公子来向月裳提亲,是我这个做叔父的疏忽了。”
老太太手上捻着佛珠,闭目道:“是雀娘的亲事。”
皇帝赐婚的旨意早就下了,只是管彤之前当众拒婚,皇帝虽没什么表示,但多的是人等着看管家的笑话。
现在清远侯府如日中天,说出去是一句“小女天真烂漫骄纵无忌”。但圣心难测,保不齐哪天皇帝怪罪,单凭不尊圣上这一点就够治管家的罪了。届时他管为章再政绩卓越,再连升三级,也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管为章回头看向老太太,问的却是管彤:“雀娘说要嫁?”
“是。”管彤低头道。
管彤年幼丧母,长在后院,和管为章少有的相处中,管为章都是疾言厉色的严父形象。
“从前是女儿不懂事,今日初涉险境,深知不能再给清远侯府添麻烦。”
管为章点点头,正要夸赞。
老太太捻着佛珠,示意管为章把圣旨拿到供桌,给祖宗们看看。
圣旨敞开着,管为章看清上面的字,险些失态:“与齐王殿下的婚事?”
“雀娘不管嫁谁,都是圣上的旨意。”老太太掀起眼皮看管为章一眼,“如今齐王殿下直接请了圣旨到府上,雀娘又愿意嫁,便是皆大欢喜。”
管为章在任上听心腹报告,说太子在清远侯府丢失了御赐之物,忙赶回来。
到府上时宴会却已经散了,只听说清远侯府无碍,和大小姐接了圣旨的消息。
“倒是没人和我提赐婚对象换了人。”管为章冷笑一声,心道府中人该清一波了。
老太太见管为章这幅样子,厉声道:
“圣上之前说把雀娘指给太子,可到底圣旨没下来。现在既有了圣旨,你是有多大的本事,能让圣人打自己的脸面?”
“你大哥虽走得早,可管家世代在天之灵都看着呢,你更应该处处小心,清远侯府世代辛苦打下的家业,若是败落在你的手上,让我来日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老太太左一个“圣上”,右一个“列祖列宗”直直压下来,下一句就能给管为章扣上个“不孝”的帽子。
管为章面色不渝,拂袖而去:“孩儿知错。我还有事务要处理,先行告退。”
管彤的目光落在角落处,她母亲的牌位上,思绪如潮。
上一世,管彤不愿意嫁,管为章劝过几次,后来便是由着她闹,谅她翻不了天。
现在看来,父亲不是支持圣旨,倒像是更乐于见她嫁给太子。
失节之事久查不出端倪,足以见得幕后之人在清远侯府手眼通天。
是父亲么?
不。管彤微微摇头,若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那设计此事的坏处明显更大。
那会是谁?
管彤想得沉了,面上免不了认真起来。
她又习惯性在思考的时候皱眉,不多时便听到管杉低声道:
“雀娘莫不是受了凉?”
管彤对着她笑:“我无事。”
这一世既没发生,便不再纠结了,打起精神来应对僭越案才是。
老太太年纪虽大,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今日你们都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管彤行了礼就要退下。
老太太道:“月裳,你稍留片刻,和你父亲说几句体己话。”
“是。”管杉复又跪下。
—
管彤晚上做了梦。
梦中慕思年对她一口一个“太子妃”,眼中满是奚落。
她刚要反驳,一转便被慕思年锢在怀中,手中匕首抵着慕思年胸膛,慕思年攥着她的手,道:“管彤,杀了我!”
她极力挣扎,慕思年也动作起来,恍惚间她又被人按在窗台,看不远处刑场正在行刑。
“管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