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府祠堂内,仆人都被清出去了,清静得只剩下爷孙二人。
晏苏荷正规规矩矩地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看着祖父从旁侧桌子上的小橱柜里取香。
晏国舅边道:“五娘三岁识字,五岁《论语》《孝经》倒背如流,七岁读史,八岁就敢与你兄长辩论,祖父还记得当年说过,若五娘是个男儿该多好。”
晏苏荷低垂着颈,内心有些动摇。
没想到那么多年前的事了,祖父还记得。
晏国舅杵着拐杖,慢慢走到牌位前,声音低沉沙哑:“五娘打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自幼体弱多病,你爹娘当时还请了方士来给你算命,说你十八岁必有一劫。”
晏苏荷蹙眉,她记得小时候爹娘确实请过方士,却不知道当时的结果。
他们瞒着她。
而晏国舅话还没说全便静了下来,开始烧香祭拜。
他把手中的三炷香恭敬地插进香炉后,方继续道:“那方士说,若五娘熬过此劫便是‘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熬不过去便是‘香消玉殒,黄泉路上一孤魂’。当时你爹娘不信,把那方士赶走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却觉得很有道理。”
意指她为官之事,便是劫数。
“然五娘觉得,这劫数如今过了么?”
然祖父并不希望她的这件事顺利收尾。晏苏荷从他的话中读出。
所以是想用她做什么呢?她心里嘲讽地想。
可无论他想做什么,与晏苏荷都没关系了。她朝这位权倾朝野的老人弯腰、磕头,低声道:“不敢欺瞒祖父,给孙女看诊的御医说了,孙女恐命不久矣。”
此话不假,府中上下都习惯了她一副面色苍白、病恹恹的模样,所以她不管虚弱成什么样都不足为奇。
除了兄长和爹爹,没人会在意她的病。
晏国舅微眯眸,目光直逼向晏苏荷,“什么?”
祠堂的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色,但从女郎跪着的瘦弱无力的身躯来看,心里不免信了几分。
可这样一来打算送她去颍川的计划不免被打乱,晏国舅心情不虞地、不耐烦地盯着她,问道:“给你看病的御医叫什么,我派人去问问。”
晏苏荷便如实告知。
“今日你就给我好好跪在祖宗面前请罪,一个月内都不许出门,我会找名医来为你看病。”晏国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晏苏荷仍旧跪着,仪态得体,“是。”
尾音带着一丝讽刺。
待那一声声拐杖杵地的闷顿声消失,她才手臂颤抖地撑身起来,闭上眼半跪着。
*
半个月后,暑热逼近,晏府内宅一处小院落里,琼若坐在门外甩着蒲扇,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每到这个时候各院中都会送着冰鉴进出,而晏苏荷屋中却始终是闷热的。
晏苏荷正半躺在床榻上翻书,旁边矮几上还放着一碗冒热气的药,从支起的木窗往外,正好能看到院中种着的一棵高大柿子树。
晏苏荷似是不怕热的般,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
时值正午,府里的人都用完膳各自午休去了,清静得很。
黄鹂鸟在树上叽叽喳喳,背对着床榻的那扇窗户突然有了一丝动静,晏苏荷微抬眸,她放下书,端起苦药在唇边吹了吹。
陆葵翻窗进来,一点都没发出声响地走到晏苏荷身边。
“娘子,查到了,那幅图确实在国子监祭酒手里,他在书房房梁上做了暗槽,那图卷就藏在里面。要不要我去偷来?”
晏苏荷浅浅一笑,看向她,“不可以。”
陆葵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陛下一直想要这幅画,但若知道这画是我偷来的,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她慢慢喝药,苦得她皱眉,却一声不吭地把一整碗喝完了。
陆葵给她递了杯热水过来。
晏苏荷道谢,边道:“待会再去国子监走一趟吧。”
陆葵眸子一亮,笑问:“那娘子今日还去那苏记果子铺买蜜饯吗?”
晏苏荷垂眸想了想,“今日不行,母亲最近来的勤,黄昏时分会来一次,怕是来不及。”
陆葵一听眼里的光就黯淡了下来,“哦”了一声。
晏苏荷微笑,牵她衣袖,神色温柔:“给你银子,自己去买可好?”
正午日光很盛,映得她全身都像蒙了一层柔光般,明亮白净。
陆葵被她的笑晃得脸红,不好意思地点头道好。
晏苏荷便朝外面道:“琼若,去库房拿一些冰鉴吧,太热了。”
琼若眼珠一转,跑进来悄咪咪探头,小声道:“娘子什么时候回来?”
陆葵已经将箱子里的男装翻了出来。
晏苏荷起身朝她笑:“很快。”
*
晏苏荷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