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秋月有些慌乱,伸手拭去戚九的泪,显得不知所措:“真的对不住,贸然开窗,晃了你的眼。”
戚九连忙一笑:“没什么的,我睡到这个时候,一定耽误了不少正事。”
而她眼底,沉思与迷惘充斥相交,逐渐化为无奈的痛楚。
仿佛被提醒一般,庄秋月说道:“是了是了,我确有正事要寻你,险些忘了。你快更衣,咱们昨日谈的事得细细计划一番。”
在银杏院落中,轻袖帮忙打理洒扫,得闲时常打开一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
那是昨日在戚九房中整理时找到的,就在桌上,连笔墨都没来得及收好。而头三个字,勉强能认清是“给轻袖”。
而今日,轻袖决心要辨认出后面的内容。让人欣慰的是,她一遍一遍地用手指描摹,每一次研究纸条,都能认出几个字。
尽管戚九的字杂乱无章,笔画歪斜,形如春蚓秋蛇,比起写字,更像是乱画一气,简直是不堪入目,让人看了多半胆战心惊。
但看得出来,她写的极为认真仔细,也算尽力而为。因此,轻袖才能在日落之前将内容读完。
“我大概好几天不能回来这里,你也尽量别出门。如果有急事或是危险,就去院里那颗银杏树下,报王爷的名字,会有人帮你。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轻袖已看完了内容,却还是举着纸条反反复复地浏览,不顾那字迹如何让她头疼。数不清看了多少次,她终于收起纸条。
在垂眸沉默之中,夕照与窗棂相触,投下更为深邃的阴影,覆掩轻袖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神色。
此后几个时辰,轻袖都没有出过戚九的房门,院中的老妇和侍仆不知她在做什么,也无人敢随意进来打探。
夜深之时,众人安眠。这扇门无声而开,轻袖提灯下阶,径直行至银杏树下。
她斟酌着字句,轻语道:“我是……临北王妃的婢女,现有事相求。若真有高人,可否出面襄助……”
轻袖默然静等,夜风寒凉,惹得枝叶作响,她叹口气,回身起步。手中灯所照前路,忽现一方浅青衣摆。
她吓得倒抽一口气,后退几步,险些摔倒。落叶随风回旋于地面,悠悠脚步声混入其间,缓慢逼近。
当轻袖准备转身逃跑时,才有沉音与叶相和:“不是高人……但可说与我听,定尽力相助。”
此人见轻袖止步,便又走近些许,容颜显现于微光之中。轻袖闻言目光稍定,将那张纸条拿出,呈在此人面前。
“王妃命我,协助她此刻所办之事。”
第二日深夜,瓷州一处驿站门户紧闭,十分安静。有一间房门被从外锁上,窗子也钉上木条,密不透风。
其中两方长塌,许多女子和衣共眠。时有低声哽咽交谈,但很快一同消失无踪,陷入死寂。
戚九一身黑衣,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支燃着的香,伸入门缝之间。此刻香正待燃尽,被她抽出。
她拔下头上扇形银簪,迟疑须臾,还是插入了锁孔之中。指间移转,锁轻响而解,被她挂在门上。
数名少女皆陷入熟睡,与戚九相同的褐发仍束发髻。她借门外微光一一端详,最后停在一位少女塌前,将其横抱下来,带出门外。她将门虚掩,仿佛仍被锁紧那般,便消失在黑夜中。
小半个时辰后,戚九一身明丽衣裙,褐发勾挽,面纱遮掩,与那些少女装扮得别无二致,出现在了门外。而她前脚进门,后脚就传来落锁之声。
“都起来,快些!如果耽误了练舞的时辰,当心使者大人将你们丢在土匪窝里!”
戚九不禁皱眉,悠悠转醒。她将残梅香装于荷包中,放在枕边,终于得一夜安稳,没被噩梦惊醒,却被这尖细喊声吵醒。
而待她缓缓睁眼,却见除她以外,所有少女已尽数站在地上,并且低头用焦急眼神望着她。
戚九不明所以,连忙下塌站在她们之间。而正当她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眼侧袭来骤风,她下意识想抬手抓紧那鞭子,但一瞬间收回了手。
就这样,戚九实打实挨下那一鞭。肩侧灼烧似地疼痛,她没有吭声,面前那较年长些的女子便也不再动手,只是又提起嗓子喊道:“规矩也不是第一日教你们了,做事要利索,若不长记性,尽管吃我这鞭子。”
少女们低头更甚,戚九觉察不到先前望向自己的目光,但寂静中,她发现她们连呼吸都极力压抑着。
“梳妆好了,就快些给我出来,谁敢在我面前散漫,下场更惨!”
待这女子走出门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但没人敢多说,纷纷对着墙上的铜镜梳理自己的发髻。
戚九的发髻是昨晚由擒燕楼的人照着她抱回的少女梳好的,她知道自己动真格的后果,所以只是装样子梳了几下,打算快些出去。
而戚九经过每一名少女时,都能感受到,她们通过铜镜注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