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新娘在神父和六百多名观众面前嘴唇开合一字一句地许下最庄重的誓言、我看见他轻柔虔诚地吻上妻子的唇、我看见他那颤抖如蹁跹蝶翼般的双睫、我看见他像小孩得到糖果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看见我的一切妄想我的一切希冀都死在这一刻,失去鲜艳的色彩徒留灰白的悲哀。
我的灵魂战栗着,为永远无法靠近和拥有的滚烫光明悲泣,声声泣血。
深邃到宛如无尽海洋的孤独感终于还是温柔地攀上了我的脖颈,亲密地缠绕抚摸着,然后倏地扼住我的柔软咽喉。
视线渐渐模糊,黑白色身影逐渐变成没有具体感的色块。我能依稀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擦过唇角,那道弧度却仍然维持在一个完美的位置。
别有用心的摄像机已经转向盯上我。
那群无冕之王的职业操守会让我陷入何种境地呢?我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个问题哪怕是一瞬。
如果是想要亲眼看到我的丑态,那我不得不承认,卡洛琳确实成功了。
坐在场下泣不成声的我与其他人彻底割离开来,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横立在我和他们面前,一头是极致的欢喜,一头则是汹涌泛滥的悲戚。
我的小王子从今天起就彻彻底底永远不会属于我了。
今夜他将挣脱幻想的牢笼、打破虚妄的镣铐于我的荒诞梦境出逃。
“Rose?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安切洛蒂轻轻唤回我游离身体外的魂魄。
我笑了一声,伸出食指擦去眼尾的湿润,弯弯眼眸摇头:“不,安切洛蒂先生,我很好。”
“——我的一生当中没有比现在感觉更好的时候了。”就像是舍弃掉生命的最有意义最沉重的那份重量,整个人轻快地就快要脱离脚下坚实的大地飘浮起来。
你该放手,你该学会洒脱。
仅存的理智声音微弱地呼唤我,而我内心的虚无却早已肆意生长抵挡外界一切信息。
没有人真正看穿我贫瘠惨淡的灵魂,那是失去他之后暴露出来的面貌。
内心深处,我生出几分自悯和如附骨之疽般摆脱不掉的自厌。
没人知道,我于脊背上裂开缝隙,开出灰蓝苍白的繁花并以此来慰藉我这荒芜乏善可陈的一生。
我为他写了一首歌,以极致爱意为词、无尽眷恋为曲,谱写了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低微悲哀的爱恋。
——里卡多,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之人的忠诚;我给你早在星辰闪烁褪色之前的一个黎明看到的一朵玫瑰的全部记忆;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想和你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可我从没有能把这些给你的机会,我的孤独、我的黑暗、我心的寂寞都埋葬在血液里,随着每次心脏的跳动流遍全身上下。
——里卡多,我掀起山河奔向你,踏尽星辰拜访你。我有整个宇宙想讲给你听,可一旦真正占据在你的所有眸光里,张口却说不出半粒星。
我痛恨我的卑懦、我的迷惘以及我的假装不在意,是它们把我推向离你越来越远的地方,更是它们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的身影渐行渐远。
——里卡多,你不知道,我的苍白过往皆湮没于尘埃,却又在对你澎湃的爱意的沃土上绽放出遍地花海。
我明白,我的胆怯和倔强一直都在。从前这是我能无所顾虑撞破南墙不回头的一切源头;现在是我默然注视你、用目光描摹你的脸庞然后偷偷窃喜的根本。
在某一个宁静无月光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极尽光怪陆离华丽荒诞的梦。
梦里的你驰骋球场,风掀起你身上的球衣带来一阵翻滚的红黑波浪,你双手指天,笑容里蕴着蓬勃的少年气。我坐在看台上,视线与你琥珀色的双眼交汇,那一瞬间我们都从彼此的瞳仁里发现了自己鲜明且独一无二的存在,也明白了对方于自己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看见白日梦的尽头是你。”
“从此天光大亮。”
“你是我的全部渴望和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