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魔物拇指般大小,一身软肉,浑身像裹了煤灰似的,正一边蠕动着一边吐出黏腻的液体。
这是一种低等魔物,名叫魇虫。
魇虫以梦为食,喜好织造幻境诱骗心志不坚的妇幼回巢,直至人在睡梦中死亡。
白珞从前在仙门秘境测试中遇到过这种魔物。
那时候她的修为不济,境界不稳,被魇虫缠身,困在梦中不得脱身的法门。
睡梦中脸蛋蓦地一疼,睁开眼就看到迟宿正揪着自己的脸肉儿,语气嘲讽地对她说:是不是在梦里被恶鬼追了,怎么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白珞期期艾艾地说,梦里不见了哥哥。
迟宿旋即收起不可一世的样子,目光深邃,原本揪在她脸儿肉上的手松开,背她离开时顺道将地上的魇虫踩得稀碎。
白珞感动地哭了一路,也夸了他一路,等到离开秘境看了水镜回放,知道那厮竟然好整以暇地欣赏自己被魇虫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慢条斯理地唤醒她。
滤镜“啪”地碎了。
提刀从烨山撵到泯山,追得一口吐纳上不来,脸色惨白。
迟宿御剑转身提溜起她,明明生得一副谦谦公子模样,却哼着不着调的曲:我家小娘,人美心稚,青赤三年,又三年唷!
杀人诛心,如是也。
白珞瞬间血气上涌,拽住他的胳膊磨牙。迟宿捏住她的下巴,说:跟我横算什么本事?青赤小儿!好好修炼,怎么会敌不过魇虫?
······
白珞好好修炼了。
虽然还未突破青赤境,但已经不是个小儿了。
小小魇虫不再是她的对手。
白珞知道自己绝不会在打坐时无缘无故睡着,心下一直提防着,看到“迟宿”站在面前时的确迷糊了几分,但是看到那个身影对她张开双臂的时候,佩刀藏春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那狗东西自诩读了几篇凡人的诗书,自她十五岁起就不再与她勾肩搭背,怎么会轻易抱她?
魇虫周身的魔气已经散去,露出全貌,白珞的目光触及虫尾的青色鳞片,不由得庆幸。
魔魇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魔物。据古书记载,这种魔物最早出现于上古时期,幼虫魔力低微,在魔族中属最末流,但成熟期的魔魇却十分强悍,据说其鳞片甚至比龙鳞还坚硬,是诸多修士梦寐以求的法器材料。
白珞遇到的这只魔魇还只是幼虫形态,若是放任它生长,恐怕会长成盘踞一方的魔怪。
临仙门与魔族势如水火,白楚不会容忍烨山下有魔物作乱,许是为了那桩婚事,还在与点金城徐家打太极,来不及抽身处理这些邪祟?
白珞熄灭了火堆,起身时刚好看到天边初升的旭日。
晨曦透过树叶间隙投射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她眺望着云雾间若隐若现的烨山主峰,峰顶常年积雪,远远望去好似白燕。
那是她生活了数年的地方,住着世间唯一一个与她有血缘羁绊的女人。
白珞年幼时几乎没有多少关于母亲白楚的记忆。
在她的印象里,高傲而矜贵的母亲从未主动来看望过她,母女二人一月见上一面都是种奢侈。
七岁开蒙修行后,白楚才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这女人对待女儿的态度像是到了季节会穿过回廊的风,冷淡而疏离。
白珞也曾期待母亲的怜爱。这份期望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落空,教她慢慢变得麻木了许多。
幸而迟宿待她极好。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陪伴她长大的人是迟宿,生病了照顾她的人是迟宿。小时候的白珞怕黑怕鬼,哭哭啼啼喊的人不是“母亲”而是“哥哥”
······没能从母亲身上得到的爱被迟宿一点点填满。
阿宿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是珞珞最喜欢的人!
这是小时候白珞最爱挂在嘴边的话。
可惜,白珞十五岁那年,白楚与迟朔和离,将她带回了烨山临仙门。
白珞再也不是什么泯山大小姐,迟宿也不再是她的哥哥。
原本快乐安逸的生活,就被这阵过境狂风搅乱了。
白楚似乎终于想起自己身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开始亲自教养女儿,因为性格强势,对修为卡在青赤境的白珞没有任何耐性,将她批得体无完肤。
从十五岁开始,白珞所学所历,所爱所憎,小到一本书,大到婚姻事,都要由母亲白楚一一检阅······她不理解母亲在自己年幼时的冷漠态度,也不理解母亲在自己年少时的过分严苛。
或许是因为天赋平平,白珞付出了十二分努力也未能突破青赤境······这叫她遭到母亲更加严厉的对待和近乎刻薄的羞辱。
迟宿心疼她,在泯山和烨山两头跑,几次跟白楚发生争执,放话说要带她离开临仙门。
但是他能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