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知他那皇兄,会怎么做呢……
孟临颛敛目思忖片刻,嘴角向上扬起细微的弧度。
或许,我该去见一个人。
魏国公府的一个空旷院子里,一棵高大银杏下,有猎猎声响穿刺于冷风中。身形挺拔的男子墨发高束,一杆长|枪在其手中挥动自如,殷红的枪缨如烈火在空气中翻飞,男子的眼神暗藏锋芒,锐利更胜枪尖,收招动作干净利落,手臂肌肉紧绷,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到清晰分明的下颌。
正是萧景行在自己的院子里例行练枪,此时已入冬,早起更是寒风萧瑟,可等舞完一套枪法,已是热血沸腾,汗流浃背。
已有院仆替他将烧好的水倒入浴桶,他把枪放回屋里的枪架上,便入浴桶清洗了一番。
从军营出来后,吃饭、穿衣、洗浴一类事,他的动作都利索得很,不到一刻钟即从桶中起身,随意擦拭了几下身子,捞过挂在一旁的里衣披上。胸膛上还有水未擦干,触到衣料便在上头印出了水痕。
他刚拾掇好,就见着自己的仆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慢慢说。”
萧景行瞥了他一眼。
“是,是北疆传来消息,说……”
不等他说完,萧景行的脸色猛地变了。
“老爷子受伤了?严不严重?”
“呃,这,细的也不清楚……就听说好像是,废了一只胳膊……”
“砰!”
萧景行一拳砸在了桌上,顿时,指节处一片绯红。
“我得回去。”
“诶?可千万别冲动啊!”
下一秒,却见他已经开始翻找东西了。
“世子啊,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先前说的话……”
萧景行的动作停住了。
半年前,他领着一小队人马回京,有三件要事。一是他一年多以前在与契丹一役中表现逸群,天子派人前往北疆传诏,封他为昭武校尉,他决定面圣谢恩,二是回魏国公府一趟,重游出生之地,三自然是确认宛宛的境况。
他起初选择久留京城,也与宛宛有关。
北疆和军营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即使脱去了自己的身份和名衔,仍可凭他萧景行本身在其中立身,若是失去了这一点,他可以是镇国大将军的外孙,可以是魏国公府的继承人,却唯独无法成为完整的萧景行了。
可他也无法抛下宛宛,她身子弱,无法同他北上,他也舍不得她受风吹日晒,她是合该被娇养着的。为着此事,他踌躇了许久,始终想不出两全之策,只想在先尽己所能陪着她。
出乎意料的是,上边那位置易主了,新皇不像是能成一代明君之材,至多当个守成之君。在萧景行看来,若不是先帝子嗣凋敝,又驭下有术,那位连能否坐上皇位都暂且不论。
契丹又出奇的讯息灵通,像是趁此时机发兵,新皇本身地位未稳,如何有余力稳固边疆,所幸戍守边界的将领都忠于周朝王室,以守土安民为首位要务,此次进犯倒是有惊无险。
新皇为此事松了口气,却又有了更大的烦忧,无疑是还未将朝中各派势力收拢,尤其是军事力量,他夺位凭借的不过是庄家暗下豢养的一队私兵,基底实在薄弱。
说起来,要是当时有人能召集皇城禁军,更有甚者,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家影卫,新皇绝不可能成功篡位。只可惜,这些力量都集于先帝一人,先帝猝然崩殂,或许并未来得及将其交代给他人。
总而言之,新皇自身势力薄弱,不得不倚仗苏老将军却又难免心生忌惮,眼下最适合拿捏的便是留在京中的他。况且他回京时率了一队人马,虽然不过五十人,可对于羽翼未丰的新皇来说,任何不受其掌控的武力都值得警惕。
综上所述,他成了明靶。这一点他在两月前发觉魏国公府多了暗处监视就已然想透,这以后也就不动声色地忍耐着,毕竟他确是没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野心,苏家也没有,对于新皇此番行事,虽有所不满,却也尚能理解。
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如今的局面倒是容不得他再沉寂下去了。
只不过以他这几月来对这位新皇行事作为的观察,他有八成把握,新皇不会放他离京。
萧景行正在凝目深思,一道冷光裹挟利风由院外闯至他面前,在一旁仆从的惊叫声中,他飞快抓过枪架上的长|枪,顺手向前挡去。
“叮、哐。”
清脆的铁器碰撞声和落地声。
“您没事吧?!”
萧景行没有应答,半蹲下身端详起那不明来物。
是一只镖。
他命人拿来一块绢布,自己隔着绢布拾起那只镖,察看片刻,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用镖敲击自己枪的枪身,侧耳听音。
“里边是空心的。”
他从镖身内部取出一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