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转过头去,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他伸手揉了揉苏锦双的头,语气平和了许多。
“再等等吧。”
说完,他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飞快抛出新话茬。
“你不是喜欢上了豆沙馅饼?今天过节,让厨房做一炉吧。”
“好啊。”
小姑娘眼睛亮了起来,将小手搭上少年递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少年先一步跳下了房顶。
苏锦双站在瓦片上,望着他的背影。
“要是宛姐姐能给我做就好了。”
少年的背影僵住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道:“我想她了。”
没有得到回应,她有些羞恼,但还是跟着跳了下来。
苏锦双跑上去拽住萧景行,向他喊:“你听见了吗?我说我想宛姐姐了……”
猝不及防看见了少年的神情。该怎么形容,乍一看很平静,但那种平静一触即碎,比湖里的倒影还要飘忽,比有了裂痕的瓷器还要脆弱。
“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回应也仅是回应,说完就继续向前走了。
“萧景行!”
“萧景行,宛姐姐是回京城了,等你也回去了要去找她,要看见她过得好好的!”
“你听见没有!不许不理我!到时候我也要跟着去,说不定是我先找到她……”
少女在后面嘟囔着,萧景行的左手死死攥着挂在身侧的络子,很用力。
我当然会去找她,会看见她过得好好的,不仅如此,我们要在最好的时机重逢,然后,让她知道我的心意,我们再同以前一样……
他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那靛青络子,似乎能通过这个动作获取心安。从前他倒习惯摸摸胸前衣下的玉佩,那玉佩好像他心的一块,只是被人带走了,只好用那人留的东西替代。
他又忆起那日踏进小院,看见了一片空荡,那时似乎听见了风扫落叶的声音,那阵风直接闯进了胸膛,席卷过他本就麻木空泛的心,然后从胸前破掉的口子里漏了出去。
不是疼,只是茫然,还有疲惫。
院子里只是把晒出来的东西都收了,比平时安静,一间间屋子的门好好关着,他也并没有推门去确认,只是扶着院中心熟悉的石桌坐了下来。
再没有人给他倒茶,浅笑着问要不要尝尝新做的糕点,于是他如一尊石像般坐着。
许久,树上飘下了花,落在他面前的石桌上,他捻起几朵,放在手心打量片刻,挥手撒了。
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落,余落花躺在泥土上,它们很快便会与土地融为一体,等到来年,还会盛开在枝头。但是即使再等很多年,这座院子大概也不会再有来客了。
一晃便是四个月过去,此刻城里刚下了一场雪。
“待会小心些,注意脚下,可能还有积雪未扫干净。”
稳重如青松的男子温声嘱咐了轿夫,转而对安宛道:“我先与同僚一道出发,宛儿跟着你母亲慢慢来便是。”
安宛颔首。
“宛儿听父亲安排。”
男子放心离去了,安宛低下了头。
“咳,咳咳……”
冷风灌进了衣袖,她不禁缩了缩身子,试着拢紧袖子。
“郡主,”青蔲赶忙将手炉塞到她手里,“长公主还在屋里,您又何必等在外面……”
接触到暖意,她的颤抖稍稍缓了下来,有些艰难地呼了口气。
“父亲出门,我这个做女儿的岂能待在屋里,而不出门送行?母亲……母亲也定是想见我在外迎她,若是在屋里等着母亲唤我,便太不知礼数了。”
“可是您身子这么弱,哪能耐得住冷风这般吹啊!”
小丫头急得要掉泪,抬手又放下,只能给安宛紧了紧衣领。
“我再回去拿一件兔毛斗篷吧。”
“不必,”安宛制止了她,“母亲要来了。”
青蔲无法,只能陪着她又等了一刻钟,才瞧见长公主不紧不慢走近的身影。
她似乎没有看见或者说并不在意安宛苍白的面色,面对女儿的行礼只是略略点头,然后上了自己的轿子。
安宛跟着上了她后面的那顶轿子。
轿夫呼号声响起,便是出发了,安宛掀起帘子,望向站在原处的青蔲,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里。
安宛挥挥手,示意她早些回去,莫站在外头吹风受凉,可她不知道看懂没有,还一动不动,于是身影慢慢小了。
安宛放下帘子端坐在轿中,汲取着手炉散发出来的温暖,不由出神了,待回过神来,悠悠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