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买了水果蔬菜零食和一些生活用品,谈音填了送货地址,才踩着台阶往家里走。
台阶是用整块的青石板铺成,够两个人并肩而行,两侧用差不多大小的卵圆形石头层层堆叠成花坛,里边种着各种植物,长势惊人大多比人还高,落下来的阴影相互交叠在一起正好将整条小路都笼罩,偶尔会留下几个不规则的光斑。因为常年温润潮湿,青石板和石头表面落上了深深浅浅的苔藓般的植被,但道路并不滑。
谈音习惯性地低着头一步步踩在台阶上,直到踩完最后一级,她才像长舒一口气一般抬起头,视线却在瞬间凝住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也已经看到了她,怨毒的目光直直地朝着她射来,恨不得把她身上全戳成窟窿血溅当场犹不解恨。
她的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快速低下头,轻轻叹口气,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还剩了三颗的冰糖葫芦,手掌捏住包裹在外层的糖,而后起身,目不斜视地朝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放开的时候那糖黏在手上,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捏住棍子,拉开后“嘭”一声掉了进去。
她的视线落在左手手腕上,那浅浅的薄薄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近乎透明,像是有痛意从那一块浅色的痕迹袭来,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
“你果真躲到了这里”,中年女人已经快步来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顺势就要上前拉扯她:“我说过的吧,我会如影随形这辈子都不会给你安宁的。”
谈音往左边移了一小步躲开女人的手,低着头,没说话,只觉得手上还有那股糖被炒过的香甜与粘腻。
“凭什么,你害死了她,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度过一天又一天的”,女人拔高声音,神色愈发激动:“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悠然……”
谈音始终面无表情,却在猛然间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茫然了一瞬,而后身上的血液开始凝固,一点一点,脚底、小腿、大腿、手、身子……那种熟悉的窒息感似乎要将她一整个人都淹没,她甚至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也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像是被丢进了又深又暗的海底,没过头顶的水一点点将她吞噬,无助,绝望,当全部感觉褪去,只有无尽的平静,以及……身体中慢慢被唤醒的死亡冲动。
真的是久违了的感觉,陌生却又熟悉,经过反复演练一般。
纪临白在二楼书房整理书籍,为了给他放书,谈音把自己的书整理了一些捐了,又新添了两个书柜,说是给他用,但她已经在不同的架子上零零散散放了几本书,他也没挪位置,就把自己的书和她的掺杂在一起放。
他转过脸的时候,正好从阳台处看到了谈音,以及她对面的人,但隔得远,他始终听不到几人说了什么,只见谈音低着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然后,他看到对面的女人激动地推了谈音一把,被旁边的人给拉住了,却不依不挠的架势要往前扑。
纪临白立马丢开手上的书,下楼往外冲,连客厅里打游戏的周梓霖和李毅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谈音想到过自己的死亡,想到过很多次,就比如现在,这种如溺水般窒息式死亡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能够解脱,只是当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时候,一股力量拉住了她,身上被拉扯的力量骤然撤去,她重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周身都被那种熟悉的气息包裹,死亡的阴影也在转瞬间消失无踪,如潮水般退去,让她觉得自己安全了。
她就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紧紧的抓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纪临白感觉怀里颤抖的人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也挡去了那些冲着她而来的深深恶意。
中年女人也发现了纪临白,依旧是不加收敛的怒目而视:“你别以为养了个小白脸就能帮助你,想都别想,你这一生只能活在罪恶之中……”
纪临白听着对方的话直皱眉,抬手捂住了谈音的耳朵。
谈音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方寸天地里只有他,让她觉得安全的他,曾经的孤立无援,独自承受的恶意,此刻已被他全部挡在看不见的地方,她想叫他名字,告诉他自己没事了,可是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只能被他保护着。
中年女人像是骂累了,被旁边的男人扶着,急急喘着气。
纪临白抱着谈音,让她把脸埋在自己怀里,转过身子,目光锐意地看向两人,连语气都是凌厉的:“《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式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你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你怕也是被她给骗了,她这种丧尽天良的都没有受到法律制裁我害怕什么”,女人口不择言恶狠狠道,眼里恶毒的光似乎能把人穿透。
纪临白没理会他们,视线轻飘飘落到两人身上:“你们不是小区的住户,我已经通知物业他们还有两分钟到。”
“你以为我会怕”,女人眼里的疯狂与恶毒毫不掩饰,依旧一副不顾形象的泼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