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沉默不语,艰难撑起身子坐卧在床榻上,紧阖双目。
良久后,他恢复些许力气,用破碎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艰难问道:“是……你口中的齐叔救了我。”
“是,也不是,最终同意留下你的,是我们姑娘。”
姑娘?
“郎君喝药吧。”小厮又鼓起勇气,再次催促。
“放着吧……你先出去。”声音冷硬喑哑。
小厮壮着胆子,不肯出屋,幽怨地看向他。
就在两人僵持时,院中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刚刚还紧阖的双眸猛然睁开,眼中露出嗜血冰冷的光,惊得小厮再度后退几步。
随后林安夏挑帘而入,那小厮见到她们姑娘的身影,神色雀跃立马迎上去。
“姑娘,你回来了。”
林安夏接过小厮手中的汤药,柔声问道:“阿全,齐叔给他请的哪个大夫?”
“是延辉堂的周大夫。”
“周大夫好。”这周大夫医术好,诊金也不贵,正合林安夏心意。
同意暂留此人,也仅仅是因为她顾及齐叔的一片善心,忌惮他有仇家怕引火上身,原是想,让他伤好后径直离开。
然而,今日她从茶园回来后,直接去了人牙市集,不死心,想再买一个合眼的。谁知挑选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犹如官媒衙门的灾难现场,让她头疼得紧。
最后,还是齐叔昨提醒她,人牙贩子卖的货郎都是外地人,隔得远,仇家寻仇的机会不大。记不起之前的事,伤好后也不会跑。
兼之这人体格高大,打架应该是把好手,可看家护院,守茶园。
到时,还可以挡官媒和她二叔,至于生孩子这事,只能先放一放,关键是脸不合格,一举两得有用处,她才愿意留下此人。
此趟急急从市集回来,是验货的。林安夏的视线,缓缓地扫过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忽略他的惨脸和一身破衣衫,体形挺拔壮硕又不失美感,比较适合她的眼。
屋中剩下两人后,林安夏端着汤药走向床榻。还未靠近,就见他神色阴狠而戒备地盯着自己,那目光冰冷如薄刃,好似在无声地警告,再敢往前一步,让她命丧当场。
吓得林安夏一愣,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反应过来此处是自己府上,他才是买回来的那人。
心中恼怒,她把汤药放在床榻边的扇面桌上,不快出声,“喝药吧。”那不管不顾的架势,好似下一瞬,便会硬灌下去。
微肿的下颚线紧绷,更显他侧脸愈发冷冽清晰。
见他戒心如此重,林安夏心头的无名火窜得老高,直接端到他面前,揶揄一笑:“怕这药有毒,那就别喝,身子好不了,正好成全你的仇人,逞了他们的意。”
他神色一顿,随之视线上移,此时才留意到,眼前这张艳丽动人的脸。在他愣神之际,药碗已塞到他手上。
“爱喝不喝。”林安夏药碗一塞,转身坐到一旁的官帽椅上。
在林安夏威严不足的怒视下,他终是喝下一整碗汤药,伸手把空碗递给她,并冷声开口:“劳烦姑娘。”
接碗之时,她的怒火也消了大半,遂问:“你可记得,自己叫何名?”
只见他,恍惚许久也未回应。突然,他双手紧紧捂着头部,脸上表情痛苦,半晌后才归于平静,有气无力虚弱道:“凝觉。”
一听就不是真名,她也难得追究。
不经意间,林安夏的视线扫到,他此时漏在被褥外的手臂处,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几条纵横交错血肉翻滚的伤口,还泛着血迹,让人看着都觉得痛。敞开的领口,清晰可见一道道鞭痕印。
如此模样,她心中倒是有些不忍,也无心再疾言厉色,和声道:“你,好好养伤。”
将离开时,床榻上的人叫住她,冷声问出:“你救我,只为,要我的身子?”
林安夏愣愣的颔首,当接触到他眼中的鄙夷时,方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正想解释清楚。
又听他坚定表态:“我不卖身。”他脸色越来越阴沉,两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
唰的一下,林安夏羞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随即一想,这人傲慢无礼不好相处,不能与他硬碰硬,否则伤好后跑了,自己本都收不回,随口诌道:“你现在有啥可卖的,只能卖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