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帐被夜风扬了起来。
街巷里松软厚重的雪层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人踩在上面,这冰层便化成了水。
十四坐在枝桠上,她的视线放到不远处敞开窗户的房间上。王珏一手支在窗边,一手捏着茶杯,正在饮酒。
十四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这似乎是递在她手边的死人,无人看守,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任务目标。
十四心里不免产生些怪异,又抬眸看了眼已经倒在惟帐里的人,视线放到身旁的三千身上,眸里带了些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会在这儿?”
她的话音刚落地。
滁州此时本是暗夜,天空上方却送上去成百上千的花灯,花灯的样式各不相同,飞到天边时,只能看见若隐若现的亮光。月亮从云层里探了出来,花灯越飘越远,凝成个星点,如同不灭的星光。
整个滁州暗沉的夜幕里,显出几分光亮,浅淡的笼在屋檐上。
元宵节到了。
烟火在天幕上炸出光亮,街巷上的群众高兴的挥舞着,忙乱成一片。
而他们坐在树上,倒是多了些寂静。
三千的眉眼微弯,下意识的想凑近十四,却不知为何又离开了些距离:“你猜一下?”
十四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我不太想猜。就想知道,太原王氏什么时候过来追杀我们?”
三千笑了起来,他曲起腿,靠在树干上,嗓音懒洋洋的:“我查过,太原王氏很早就同他断绝关系了。”
十四点了点头。
早说太原王氏不管他了,那不就可以直接杀了吗?
一只花灯歪歪扭扭的撞到树干上。
三千抬手拿过来,递给十四:“花灯好看吗?”
他们坐得位置很高。
没有内力的人根本看不清上面是否有人。
十四面无表情的戳了戳三千的手背:“这是别人的花灯。”
她的指腹并不柔软,三千被她戳得,感觉手背发痒。
三千的眉眼微弯:“可是别人的花灯挂在树上了。别人肯定在花灯上写了愿望,现在没飞到天上。神佛就不知道别人的愿望。我们帮帮别人好不好?”
十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见三千翻了下花灯,露出愿望的那一面,又赶忙遮住三千的眼睛:“不能看的。我以前的中原武师父说,花灯的愿望被其他人看了,就不灵了。”
她的手很凉。
可三千又蓦然想起,她的手也可以很热。
山野狼王,他们腹背受敌,眼看他几乎被狼王分食。十四却用刀割破手臂,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吸引了狼王的视线。
他才得以活命。
三千在这一刻,脑海里闪出许多画面。他们出生入死一年,回忆实在是太多太多,几乎将他的脑海压破。
他却像才意识到一样。
捂在他的眼睛上的手,虽冷但温热。
花灯被“放生”,又重新混进眼前的星群里,漂亮又昳丽。
“十四,你有什么愿望吗?”
“活着,”十四抬眸看他:“我只想活着。”
乐声从下面飘荡上来,越来越高时,便只能听见飘渺空灵的声响。
十四刚说问三千的愿望,却发觉腹部刺痛,温热的感觉顺着小腹,往下延伸。
她微皱起眉头,下意识的用内力抵抗,却发觉腹部越发有种下坠感,她无意识的看向三千:“现在我们需要找个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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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今儿是元宵节,街巷里人影憧憧,医馆也开着门。
十四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她皱着眉,看向胡子花白的大夫,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腕,等待大夫的开药处方。
刘大夫三指按于十四的寸关尺脉,感受着脉象的跳动,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多时,他松了手指,喃喃自语道:“这男娃怎么会出现女娃的脉象呢?”
他不免生出些怀疑,正准备继续把脉,却被一旁的少年打断:“大夫,我妹妹怎么样了?”
刘大夫惊疑的将视线从十四的面上与喉结处移开,看向一旁的少年:“这是你妹妹?”
三千眉眼微弯:“家中管得严,刚到滁州,舍妹想出来玩儿,便扮作男装,跟着我出来玩了。”
刘大夫顿了下,他错头与旁边的医女说了几句。头戴帷巾的医女面色微红,低声与十四说道:“女郎,请同我来一趟。”
三千唇边的笑容难得顿住,他正准备跟着十四离开,却被刘大夫喊住:“小伙子,我想问一点关于你妹妹的事儿。”
三千脚步微顿,他坐在昏暗的前厅,听着刘大夫讲话。
医馆的院子不大,住种满了花花草草,天空上扬起的烟火还在继续,热闹又喧哗。
医女从她的包裹里拿出月经带,递给十四,她的面色微红:“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