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的余光瞥见她纤长细腻的手指,又赶忙移开视线,伸手错过她的指尖,去捏茶杯。
谁知,十四却突然倾身,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她疑惑不解的望了三千通红的面皮:“没发热啊。”
指尖似乎沾上了滚烫的沸水,又黏又烫。
额头却似乎被浇了水,又黏又湿。
十四俯身看他:“你怎么了?”
三千反射性的床榻上起身,他摇了摇头,连说几个“没事,没事”。
十四抱着刀柄,疑惑的看了眼三千落荒而逃的背影,总感觉他最近有点奇怪。
她没想太多,抱着刀柄,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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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珏是个极其洒脱之人,十五岁考上进士,十八岁毅然辞官。
自此之后,便一直留在郴州。
他常年宿在歌舞坊,醉后便席地而睡,醉醒便听歌识曲,乐时还为歌舞坊的姑娘写诗作曲。
可也有传言说,王珏此人内力深厚。
若想不打草惊蛇而要杀了他,只能先去暖香阁打探消息。
落在枝桠上的雪层,逐渐被融化。夜幕落了下来,霞光反射到雪面,透出斑斓的光影。稚童捏着雪球,走在街巷上,嬉笑的打闹起来。
十四身上的煞气太强,眉眼凌厉又淡漠,扮作男装,竟然没有丝毫的女气,完全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入鼻便是清淡的花香,入耳边是丝竹管弦音,入目便是清雅的装饰。歌妓身穿烟紫色的衣裙,俯身婷婷袅袅的朝两人行礼,嗓音似乎能掐出水来:“两位公子,请问是点哪位姑娘?”
三千的视线不小心落在她裸露出来的肤色上,心下毫无异样,却又赶忙避开视线。
他颇有些茫然,但还是正事要紧,礼貌道:“早就听闻贵阁的希襄姑娘有着一手好琵琶,敢问可否请希襄姑娘一坐?”
歌妓有些犹豫,她刚想推辞。旁边的嬷嬷走了过来,面上满是慈祥的笑意:“希襄姑娘可是我们这儿价格最高的姑娘,敢问公子出多少银两?”
三千眉眼也弯了起来,他身上穿着大金链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暴发户,眉眼间又满是天真的愚蠢,看着就好骗。
“好骗”的暴发户乐呵呵的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嬷嬷,嬷嬷笑了起来,收回金子,嗓音拉长:“将这两位公子送进西门二号房,请希襄姑娘过去。”
“公子请。”
“请问公子,想听什么曲?”
袅袅的白烟从炉中冒了出来,三千靠在软塌上,倒了杯酒。三千的面上涂了些粉,压下了被晒黑的小麦色皮肤,显得更为白皙透亮,多了些富家公子的既视感,他的眉眼弯了起来,望着抱着琵琶进来的希襄:“姑娘,弹一首你最拿手的便好。”
希襄穿着身曳地的石榴色衣裙,她的秀发上只戴了朵盛开的白色迎春,面色冷白,眉眼精致又秾丽,漂亮得如同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儿。
她微微垂眸,嗓音轻柔:“奴家便为公子弹一首新写的《渡无忧》。”
王珏似乎很喜欢希襄的琵琶音。
这位希襄姑娘确实弹得极好。
三千斜斜的靠在软塌上,一只手拎着酒壶随性的倒在酒杯里,他却分神的用余光看向坐在不远处椅凳上的十四。
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环境,随手捏着酒杯,转了一圈,然后喝了下去。她似乎察觉到好喝,眼睛很浅的亮了下,又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那是三千第一次做梦。
可能是因为被打断的缘故,三千并不理解这梦究竟是何意思,却总有不自觉的偷看十四一眼。
很奇怪的感觉。
一曲还没弹罢。
外面传来男子醉醺醺的声音:“希襄呢?不是说这个月都跟我呢?”
门外传来嬷嬷的声音:“欸,王公子啊,希襄今日身子不大舒服。一会儿,奴家再送两个琵琶姑娘到公子房内。”
琵琶音没听,希襄似乎不知道在说她,曲调仍是慢悠悠又轻缓的。
十四看她一眼。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伴随着嬷嬷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三千斜斜的倚在软塌上,视线冷淡了望了过去。
王珏看他一眼,身子却蓦然怔在原地。
三千依旧靠在软塌上,他遥遥的举起酒杯,敬了下,又喝了下去。
王珏反应过来,他看着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希襄生病倒是生到其他公子的房里了?”
他抬手直接将门关住,也不嫌生,走了两步,便歪在软塌上,抬眸懒散的看了眼三千:“公子,不介意我来听个曲吧。”
三千笑了下,他又喝了杯酒,足足像个纨绔样:“曲子甚好,确实需要遇到知音啊。”
夜幕彻底来临。
虽说今日阳光正盛,融了些雪,但夜间的风依旧带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