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被细雨洗刷过,露出一弯清亮皎洁的明月,残留在枝叶上的露珠顺着其细密的纹路,“啪嗒”得砸落在地面上。
粗大的枝干上挂着截白布,仔细一瞧,那白布上夹杂着一团团的黄,像极了小儿睡觉后流下的涎水。
其上的土堆站着一个人,白布被那人用两指轻松的夹住,偶会横着脖子放到白布上,似乎在思索白布的哪一侧更为结实。
十四确实在思考——她应该将脖子放到哪一侧。
凌虚阁只教过她如何杀人,确然没教过她如何上吊。
在十四模糊的记忆里,倒是记得邑城城主有位国色天香的小女儿,曾经用白布上吊过。
那女郎名叫莳萝,本在南山书院就读,不知为何爱上书院里的穷书生,送银送物,甚至于逃了婚,想跟那书生私奔。
谁知书生是个孬性子,私奔当日,竟留下女郎一人。
女郎一时想不开,上了吊,被行任务途中的十四所救。
十四当然也不是个心善的,主要那女郎满头金钗,衣裳上绣着邑城城主府的仙鹤标志。
十四想捞一把银子,才磨磨蹭蹭的救下了那女郎。
白布又被十四紧紧握住,她试探着将脖子放到上面,双脚凭借内劲上升在半空。
有点松,再试试。
十四一鼓作气将脖子紧紧的勒住。
怎么还是有点松。
十四这时倒是有点佩服那满头金钗的女郎了。
她究竟是怎么上得吊?
十四的手张开又握住,脖子死死的放在白布上,心里却思索着——要不将那满头朱钗的女郎抓过来,让女郎教教她如何上吊?
十四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她的脖子刚想离开白布,去抓那女郎。
树叶倏地被气流拨开,十四的耳朵无意识的动了动,身体反射性退后两步。
白布被飞镖穿破,“哐”得一声,压进树干内部。
掉了一半的白布松垮的垂落在风中,偶有风吹过来时,发出呜咽的哭泣声。
土堆旁突然出现位身穿白衣的少年,他身量极高,皮囊生得极好,雪肤花貌用在他的身上,竟然毫不夸张。
他伸出手极为熟练的将白布缠好,扭头看向十四。
十四这才发现此人,一双眼睛生得尤为好看,亮晶晶的,似是溢满了天上的星月。
这人的声音却很是虚弱,带了点有气无力的感觉,嗓音却清朗:“女郎,你刚才那样上吊是无法死的。”
“我将白布绑紧了。你现在试试,肯定能死得透透的。”
他说话时,眼睛晶亮。
若不是知道他在劝人死亡,还当真以为他在救人浮屠呢。
十四掀起眼皮,很淡的扫了一眼他。
可能是杀人杀多了的缘故,十四面无表情的时候,很是唬人。
可少年似乎是没看见一样,古道热肠的用手比划着白布,劝说着:“人活在这个世上,都得死。”
“早死晚死都一样的,不要害怕,女郎。我卖棺材敛尸多年,对于上吊这种事情,没看过八百也有一千。”
“听我的,肯定没错。”
少年自来熟的准备伸出手拉十四的袖子,被十四躲过也不闹,笑嘻嘻的展示着:“女郎,你试一下,肯定能死得透透的。”
这少年的话委实有点多了,“死亡”两字又被他翻来覆去的说着,吵得十四脑袋疼。
她烦躁的提起旁边长剑,吓唬似的挑起眼前少年的下巴,满眼戾气道:“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杀了你。”
少年似是没发现十四的不耐烦,眼里流露出几分惊喜来:“女郎,你用这把剑自杀,肯定能死得透透的。”
他的声音虽虚,但话又密又多,像是清晨叽叽喳喳的鸟雀。
十四听得很是烦躁,手中的长剑下意识的擦过他的脖颈。
瞬时,空气中的气流被撕破。
十四的动作一顿。
就听那似鸟雀的少年也顿了下,无奈的笑了起来,嗓音慢悠悠的:“不过,女郎,你可能不用自杀了。”
“因为我正在逃亡,所以有人在追杀我。”
“真的是连累女郎了。”
“不过女郎本身也想自杀,倒是与我埋在一处,我在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伴了。”
气流撕破的声音几欲逼近。
十四不耐的回道:“闭嘴。”
成千上万的箭矢从天际飞来,整个夜空都似乎被照亮了一瞬。
十四退后一步,手中的长剑随着她的内劲浮起,嗓音极为平淡:“自杀是我的事儿,但是他杀,就是我的耻辱。”
少年手中的飞镖一顿。
就看见狂风大作,残留在叶面的露珠颤巍巍的浮起,凝成一道水雾屏障,从上至下的笼罩住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