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皮肉,她伸手轻轻抚摸此处,关心道:“还疼吗?”
方衡握住萧令澜的手,放到膝上,轻笑:“战场上刀枪无眼,这不算什么,儿子若是连这点伤都喊痛,不说领兵了,当个小小伍长都会叫人耻笑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你在西北呆了那么久是不知道柳家老二如今已在户部当值么?”萧令澜将手抽出,端正身姿,步摇随着马车颠簸不住摇晃,她直视方衡提点道:“当初江原和谷昌两役伤亡惨重,都说是定国公和你父亲轻敌,但罪魁祸首是谁,你忘记了吗?”
他怎么可能忘记,前场剑弩难续,后备粮草不济,系因时任户部尚书的柳五爷伙同柳氏远亲所任的兵部侍郎无端克扣粮饷,所运兵器以次充好,才至两场战事惨烈收场。
方衡沉默良久,腰间的玉章轻微晃动间扫过他的手背,“延昭,他与他叔伯不一样,况且现在兵部还有承言兄。母亲是认定我在帮助小应调查当年之事么?”
“你父还在西北,突厥人的承诺与柔然人的承诺又有什么分别?当年斩杀万宁公主违背盟约的就是柔然人。你低估了突厥人的野心,倘或一朝兵戈再起,柳家老二和柳老夫人得知今日真相,你觉得他们会放过观应,放过方氏?他们向来是睚眦必报的……”
萧令澜思及江原谷昌两场战事,心底不由生寒。纵使太后和皇帝得知真相,也因柳太妃和柳氏的求情,对柳五爷从宽处置,甚至在后议及两役战败缘由,均归咎于天相不利。而今不提柳闻仙,宫中还有位小柳妃,咱们这位皇帝可是做惯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之事。
“我并没有将莫贺的承诺放在心上,一场合作罢了。”马夫一声“吁”,就听得外头仆人脚步匆匆,方衡下马车前,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回头说道:“从被赐婚那日起就要求我务必看顾好她,我只是在遵从您的嘱咐。”
人定将至,太后派去宝云殿探视的女官迟迟未归。刘姑姑入内通禀时,太后还未歇下,她挑起发间的银丝,自嘲道:“我也老了。”
“娘娘思虑过多,明日梳妆时奴婢替您隐去这缕发丝。”刘姑姑将卸下的钗环收拾好后,为太后篦了篦头发,将黑发挑出数缕挡住银丝。
“呵,岁月催人老,你这是叫我自欺欺人。”太后按住刘姑姑篦发的手,“至今未归,宝云殿那位只会凶多吉少。她的命我也没必要再保着了,明日给尚药局那儿递句话,将空洞草的剂量加重。观应是不会死心的,当年的事情就停在柳闻仙身上吧。”
太后从妆奁下拿出一只精巧的洒蓝地描金葵瓣锦盒,里头装着能致人神志不清、心悸昏迷的空洞草粉末。毋须她再多说什么,刘姑姑心领神会,将锦盒纳入袖中。
如果没有今晚的变故,太后是想留着柳闻仙的命继续磋磨着拿捏柳氏,拿捏皇帝,可是当柳闻仙发现观应知晓了当年的实情,难保她不会说出更多。在她恢复神智之前,让她彻底无法开口是最好的办法。
刘姑姑的手指在锦盒上摩挲了几下,试探道:“三小姐那边,是否要对乔姿加以警示?”
“呵呵,我竟然忘记了还有她,毕竟是观应的乳母,叫她守好本分,她应该也不想这把年纪了还要叫双亲为自己泣泪扶棺。”
太后笼起双指敲了敲桌面,眼中尽是无奈,“皇帝是不中用了,含介宫里的那个孩子尚小。许执信手里的兵没能把握住,方氏的玄甲兵可不能再错失了。”
当年先帝骤然崩逝,皇帝年幼,太后凭借着崔柳王三族之势及老康王的拥护临朝称制,垂帘听政,诸事须得凭她批决。她把持朝政十余年,担心皇帝会太快成年,担心身后的势力会以旧功自居,担心苦心孤诣谋得的权力会一瞬拱手相让。
而她能相信的,能利用的,除了皇帝,就是萧令淑。
都说青梅竹马易生情谊,皇帝与崔含介一处时三天两日地争得面红耳赤,却在英华殿中对满心念着宿晚舟的柳闻仙一见钟情。
在后宫中浸淫数十年,男女□□最是动人。她怎会不知萧令淑与宿晚舟之间的来往,又岂会不懂柳闻仙别有肺肠的告密。全由她的放任,她顺水推舟送了皇帝人情,更在最后拿捏住萧令淑,这个她曾经视为珍宝难匹的女儿。
思及旧事,她疲惫地阖上双眼,面露倦色,观应的出现似乎在将她掌握的事情一点一点从她手中抽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