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异香萦绕,仿佛琥珀与佛手柑的气息,久久未散。
章凝站在神庙门口,眼前恍惚如在梦中。
无数虚像影影绰绰,真实与幻觉纠缠成茧壳,束缚住她的一切动作。层层叠叠,细密如丝,诡异而柔软。
她缓缓抬腕,伸手似乎想抓握住什么,指尖却什么也没有触及。
而在徐徐开启的青铜门页背后,神秘的祭坛终于露出真容。
古老的时代转瞬即至,有什么人在耳边呐喊呼唤。
沙漏飞快回溯,日晷的光影倒转,轮回反向更替,悲喜重迭。
章凝猛地睁开眼,终于清醒。
背上有些痒,来自身卧的湿润青草地。温度是初春,蝴蝶在草间翩跹飞舞,眼前有人着奇异的服饰,络绎穿梭来回。
她微微吃惊,立即爬起身来,却撞见一张好奇纯净的笑脸。
“娘,他们醒了!”少女面色白皙,透着酡红,头发编成粗辫垂在身后。
“他们”?
章凝恍惚转头,看见身旁的同伴,皱眉问道:“什么情况?”
陆霜压低声音:“不知道。”
她无奈道:“先观望,别乱说话。”
从进山开始,各种超出常识认知的诡异事件已经不是一两次。现在就更是人家的地盘,不好轻举妄动。
一名美妇人带着先前见过的少女,款款走来:“欢迎各位,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
章凝这才注意到,少女和她的母亲打扮如出一辙,衣着虽然简单原始,但并不粗陋,像是贵族。
难道这里是古蜀国?
她又穿越了?
“几位是从哪里来?”
陆霜拼命使眼色,Gareth似乎没看见,露出微笑:“我们来自身毒。”
幸好他事先看过资料,身毒即是先秦以前中原对古印度文明的称呼,蜀身毒道是著名的西南丝绸之路。他和艾沙俱是高鼻深目,倒是还挺合理。
妇人点点头,没有起疑:“既然各位已经苏醒,王上希望亲自迎见贵客,还请移步。”
章凝和陆霜对视一眼,似乎只能跟上。
在壁刻上见过的情景如同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古蜀时期似乎比现代气候炎热,数座青山之间绿水如玉带环绕,为防洪水,蜀人将房屋修建成干栏式,形似现在西南少数民族的吊脚楼。
章凝极目远望,能看到正在修建的建筑工事,赤身的匠人喊着某种听不懂的劳动口号,呼声震天,上下忙碌着清理山道,搬运巨石。
而在工事下方的空地上,奴隶站在一字排开的熔炉后奋力扇风烧火,周围摆着刚完成焙烧的陶范,等待浇注滚烫的铜液,以铸成各式青铜器。
“你们的王上,怎么称呼?”她低声问少女。
少女天真烂漫,只有十二三岁年纪,闻言毫不避讳地回答道:“王上名为鱼凫,以前的外来贾人都叫他鱼凫王!”
一直忙于四处打量的艾沙一听,讶然道:“鱼凫王?”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这就是那位鱼凫王?”她刻意压低声音,但语气大为吃惊。
古蜀国因远离中原、时代久远,留下的史料少之又少,关于几位曾任蜀王的身份姓名大多只是传说,李白和李商隐曾在诗中提及的蚕丛、鱼凫、望帝,便是这几位之一。
“那你叫什么?”章凝又问。
“青乌!”少女扬首骄傲回答,“我们蜀人以太阳神鸟金乌为尊,母亲以此为我命名。”
众人翻过低矮的山坡,来到一座相对巍峨高大的建筑面前。
这幢建筑外观跟章凝在空山中见过的高厅有些相似,也是由石块垒成,约有现代三层楼高,大小近百米见方,门前有人持武器看守。
妇人通报完毕,里面有侍者出来接引,章凝等人随之入内。
章凝毕竟对地球历史知之甚少,没什么特别感觉。但艾沙一想到竟能一窥这位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帝王真容,不由心潮有些激动。
章凝穿过冗长的深厅,见石制王座上,男子约四五十岁,头戴高巾帽,长发编为粗辫垂在脑后;棕褐色交领长衣,窄袖绅带,与其他人相较,贵气非凡。
“大祭司还没到么?”他问。
“王上,祭司大人说,神庙已经到最后封顶阶段,他实在分身乏术,请您原谅。”有人躬身道。
年迈的蜀王从鼻间冷哼一声,很是不满。
“见过鱼凫王上。”章凝一行人微微躬身。
鱼凫王回过头来,俯视这几位陌生的异邦来客,脸色稍缓和些:“各位远道而来,舟旅劳顿,是想与我大蜀通贾?”
陆霜清清嗓子,运起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咳咳,只是顺便做做生意,我们其实是行者。”
“行者?何为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