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姑姑收拢人心,我去见程长宴是最好的办法,姑姑信我!”
江琅背过身,她在这一瞬想起来淮王夫妇。
母亲过世之后,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冷宫的日升月落,没有一个人同她讲话。
她无数次濒临绝望,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是淮王夫妇给她送来黑暗中唯一的一寸光,透着温暖,柔声对她说:“阿琅别怕,哥哥嫂嫂想办法,总会出去的,信我。”
可出来了又如何,她一个人经营公主府,照顾江让,与江放相争,处处看着旁人的脸色生活,每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举步维艰。
她其实只想带着江让好好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
仅此而已。
江琅站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弯腰扶起江让。
江让没顾自己脸上的泪,先踮起脚给江琅擦干净眼泪。
等江琅神色稍缓和,他才小心地问:“姑姑用程长宴,是想在这次官员考察上做文章吗?”
江琅瞧着他,用热帕子把他脸上泪痕擦干净:“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让不在意地笑笑:“淮王府处境艰难,我要处处留意,多思多想才行。”
江琅动作停顿,她心底锥痛,抚摸着江让稚嫩的脸颊。
“姑姑不认识程长宴,这是那个姓谢的缇骑告诉姑姑的吗?”
江琅给江让捂着手:“你真的不认识他?”
江让摇摇头,踟蹰半晌,吞吞吐吐道:“在永王府见过几次而已。姑姑,我不喜欢他,姑姑能不能......别和他来往了,我能为姑姑分担,不需要他。”
江琅不置可否,反问道:“为什么不喜欢谢致?”
江让脸色变了又变,他跳下塌:“他看起来很危险。”
“仅此而已吗?”
“还有他看姑姑的目光。”江让斟酌片刻用词,却实在不知怎么向江琅开口,半晌,施了一礼后就退出去。
他闷闷地走在花园,忽然,他看到湖边仙鹤捕鱼的神态,忽然回想起谢致看江琅的那种目光,嫌恶感油然而生。
像极了仙鹤凝视濒死的池鱼。
*
江琅这些日子不得闲。
江州连着两个月都是阴雨天,骤雨停停歇歇,总也没有个尽头。
江州的河堤多年没修,近些日子有些雨水多的地方,陆陆续续地发生决堤。
虽说都只是淹没一些农田,没有百姓为此丧命,但赈灾拨款、治水修堤的事情总要去办。
内阁拟了折子送去御前,皇帝久病未愈,刚有一点好转的苗头,连着看了几天折子,疲累之下又受风寒,直接在沈贵妃宫里昏死过去。
江琅是公主,江让是皇孙,天子有疾,他们连同江放江逐和后宫的一众嫔妃都是要御前侍疾的。
江琅自己身体还没养好,就要带着江让早晚两边跑。
沈贵妃不愿意让她在御前露脸出力,昨日江琅端药的时候,随便寻了江琅一个错处,让她在长廊风口上站了两个时辰。
当晚江琅就高热不退,第二日连床都下不了,沈贵妃心满意足地让人传旨,近日不许明昭公主到御前侍疾,免得给皇上过了病气。
云琴跟着传旨的公公回宫侍奉,他们前脚离开公主府,后脚就有一顶软轿从后门去了程府。
谢致换了一身沙青色圆领大袖衫,他坐在瑄京最好酒楼的最高层,把公主府悄无声息的行动都尽收眼底。
他孤身在雅间坐了半个时辰,看到程府角门打开,一顶软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谢致叫来了店小二,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不多时,软轿停在酒楼前,江琅戴着一顶帷帽,带着江让走进了酒楼雅间。
店小二极有眼色地关上了雅间的门,谢致这才起身朝二人施礼:“殿下,淮王殿下。”
江让别过头没理他,江琅倒是错愕地打量他一番,今日的谢致看上去倒像是要赴考的学子,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清爽飒沓。
“这是唱哪出戏?”江琅扫过桌上的菜肴,摘下帷帽:“没看出来,挺有钱啊。”
谢致顺手接过帷帽放在一旁,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今日青州有铺面开张,殿下又得一臂膀,双喜临门。”
江琅颇有意味地望着他,江让不情愿地板脸站在旁边,两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谢致见状也不着急,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他偏头一笑,弯腰揖礼:“庆功宴,殿下赏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