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琅上前落座,江让沉着脸在她身边坐下。
江琅把玩着酒盏,似笑非笑:“谢大人消息灵通,没看出来你还有做探子的本事,怪不得二哥如此倚重你呢,这才多久,就升了百户,前途无量啊。”
谢致笑而不语,他没坐下,侍立在一旁,俯身要给江琅布菜,却被江让一筷子挡住。
他也不意外,放下筷子:“殿下打算把程长宴安排到哪里去?”
江让当即皱眉斥责:“我姑姑如何打算,还用向你汇报?”
谢致笑着垂眸,没作声,江琅目光徘徊在谢致和江让之间,江琅却夹起他方才要给她的菜:“谢大人聪明过人,何不猜一猜呢?”
谢致却说:“不知淮王殿下有何高见?”
江让刚想挤兑回去,江琅看过来,示意江让说下去。
江让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放缓了语气:“姑姑说吏部考功清吏司缺出了一个郎中的空,程长宴本身就在吏部任职,既然想在吏部下手,当然是让程长宴补这个空缺。”
谢致笑笑,却没作声。
江琅问:“那谢大人觉得呢?”
“程长宴自然不能补郎中的空缺。”谢致声音轻缓却有力。
“一派胡言。”江让的脸瞬间沉下来,“你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官差,朝廷中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谢致谦卑地朝江让颔首:“陈阁老兼任吏部尚书,阁老历经两朝,眼睛里不揉沙子,郎中的位子空出来这么久,他心中早有合适的人选。”
江让一愣。
谢致这才望向江让,缓缓说:“强行让程长宴补了这个空,且不说有多难,就是事成也会惹阁老厌恶,处处提防程长宴,没实权的人留在吏部,有什么用?”
江让一下红了脸,他背过脸,攒着眉头,心里却仔细琢磨着谢致的一番话。
江琅看着两人的模样,失声哑笑,她给江让夹了菜:“谢大人见识过人啊。”
谢致忽然侧过脸,朝她一笑:“殿下不也早就想到了,程长宴不适合留在吏部,却能去户部。”
江让忍了忍,见江琅没回答,才不情愿地问谢致:“去户部不就管不了考察的事情了?”
江琅同样看着谢致,谢致却端起酒杯:“这里的酒是瑄京一绝,二位殿下不尝尝吗?”
江琅挑眉,她端起酒杯,和谢致隔空相对,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今日穿的都是沙青色,看起来倒像是约好了似的。
她不饮酒,只是举杯示意,算给谢致这个面子,并没真的喝下去。
谢致站立着,他酒杯端得低,饮酒动作间袖口滑下一截。
也就在这瞬间,江琅清楚地看到他露出的一截手臂上,纵横着许多狰狞的刀疤。
江琅一下被吸引住,这疤的位置奇怪。
他步步高升,难免有人眼红,暗地里磋磨下绊子。
可旁人持刀相向造成的伤疤大多在手臂外侧,正如她手臂上在刑部大牢落下的鞭痕。
像谢致这种伤在手臂内侧,伤口两端深浅不一的,倒像是他自己用刀割出来的。
不过江琅没有看得很仔细,谢致放下酒杯,袖子就垂下来盖住了伤疤。
江琅看谢致还要再斟酒,她回神,状似无意道:“听说谢大人前些日子病了,贪杯倒不像你的作风。”
“殿下如此惦念下官,下官还真是受宠若惊。”谢致说着把酒壶放下,“吏部侍郎的位置,不久也会空出来。”
江让茫然:“吏部侍郎并无过错。”
“回殿下,这吏部侍郎平日里确实也算勤勤恳恳,可这人喝酒误事,在永王的婚宴上,他醉酒口出狂言,冒犯了渝王殿下,还牵扯了裴家,算是把裴玉给招惹了。”
江让看谢致是哪哪都看不顺眼。
他看不惯他一副小人做派,靠着羞辱江琅,踩着江琅的体面讨好江放,又干着欺上瞒下的勾当,和高重狼狈为奸,在锦衣卫胡作非为。
在他眼里,谢致和高重宋天问都没什么两样,都是玩弄权术,算计人心的臭虫蝼蚁。
可偏偏,他还真觉得谢致这番话说得有道理,江琅今日又一反常态地惜字如金,他想知道点什么,还必须来问谢致。
江让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脸红得发烫,还一本正经地说:“裴玉只是礼部郎中,吏部侍郎官居正三品,比裴玉品级要高。”
谢致淡淡一笑:“可裴玉背后是裴家,提拔一个人难如登天,要打压一个人,对裴家来说易如反掌。”
江琅拍拍江让的手:“让儿年纪还小,往后会明白的。”
她转而对谢致说:“谢大人眼观六路,不止我这里的消息摸得一清二楚,连裴家那边的风吹草动都知晓,要我看单只做个锦衣卫百户,还是屈才了。”
谢致还没说话,江琅又接着道:“程长宴先调去户部,再趁着吏部侍郎倒台,顶这个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