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珠回禀道:“周南山的儿子名叫周正,南郡衙门那边说他是病死在牢里的,可咱们派出去的人打探到,他是被毒死的。”
周正死在牢里的时候,周南山正在被刑讯审问。
周家没有叔伯兄弟,女眷们都被囚禁在府里,不得外出。
周正的尸骨在县衙停了两日,当时正逢酷暑,衙役们受不了尸骨腐化的气味,都说着要把周正给扔去乱葬岗了事。
可南郡知县执意不许。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县衙来了一个年轻的公子,他挥手掷千金,把县衙上上下下都打点了一遍,备下棺材为周正发丧送葬。
这人正是俞随。
俞家并不是世代经商,俞随的曾祖中过举人,但奈何家道没落,俞随祖父为养活一大家子人,才在江州临川做起了生意。
俞家两代人筚路蓝缕,满心扑在生意上,常年都不在家里,更不用说过纳妾的事情。
到俞随这一辈,家中就他一个独苗。
俞随的父亲在三年前过世,当时正赶上俞家对头的生意败落。
这俞随不过二十有一,继任家主的第一件事,竟是力排众议,坚持盘下对头的所有铺面。
这本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对头家的生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变故只发生在朝夕间。
贸然接手铺面,只怕一个不小心,还要把俞家的家产给赔进去。
但俞随对这件事的态度异常坚决,或者说是几近偏执,连他母亲亲自来劝他几次,他都不改收购铺面的决定。
赔得倾家荡产与赚得盆满钵满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俞家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一跃成为江州首富,足以说明当初俞随的决定是万分正确的。
于是,俞随在江州生意场上被捧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少年意气风发,运筹帷幄,年少成名。
江琅手里握着发黄的书卷,没把这些传闻听进去。
丧父之痛与盘根交错的生意纠缠在一处,俞随一个娇养的富家公子,他父亲原本是想让他科举走仕途的,生意场上的事情他几乎从未过手,一继任家主,就应变如此之快。
真是少年奇才吗?
江琅垂下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过须臾,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唇边的笑意压不住:“你说周南山的儿子叫什么?”
素珠茫然道:“啊?周正啊。”
江琅忽然乐开了花。
她拿起书卷遮着下半张脸,十分克制地压着笑意,但她那微扬的眉眼藏不住笑。
谢致?
周正?
这还真是名如其人,模样长的确实周正。
不过要她看来,周正这名字可不如谢致。
模样周正,不代表人也端方雅正,品性如何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穷追不舍,拿人短处,暗示要挟,现在还多了一条不问自取。
怎么都跟这个“正”字沾不上边。
江琅穿着月白色的罗裙,散着发,慵懒地躺在榻上,她不紧不慢地用书卷轻敲掌心,低声念道:“官员考察,吏部主事,程长宴......”
素珠忽然惊叫一声:“淮王殿下!”
江让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内殿,他也没上前来给江琅行礼问安,而是站在素珠身后,安安静静地望着江琅。
“让儿来了。”江琅温柔地笑着,把书卷搁到一边。
江让这才上前一步,跪地问安:“姑姑。”
江琅刚要让素珠把江让搀扶起来,江让却躲开素珠:“姑姑方才是在说程长宴吗?程长宴是父亲的门生,他原先经常到淮王府,我认得他。”
“你听到了?”
“听到了,姑姑若是想用此人,我可以为姑姑牵线。”
“让儿。”江琅站起身,她来到江让面前,头一次如此严肃地说,“你还小,姑姑不希望你牵扯到这些事情里。”
江让没吭声,江琅想扶他起来,他却再一次倔强地躲开。
“兄嫂于我有恩,你是姑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姑姑不希望你涉险,你明白吗?”
江让猛地抬起头,他眼睛里蓄满泪,双拳攥得青筋暴起,才忍着没让泪落下来。
“可是姑姑。”江让哽咽,他顿了顿,“我生在帝王家,生来就是要在权术间斡旋的。”
江琅怔住。
“父亲母亲去得早,我与姑姑相互依靠。程长宴忠于父亲,从前总偷偷来王府看我,姑姑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想用他,没有比我更合适的说客。”
“你年纪还小。”江琅面色凝重,“我另想办法。”
江让膝行上前,抱住江琅的腿:“姑姑!我虽年幼,但明白姑姑的处境,姑姑若一朝出事,我也不能独活!姑姑,我说过淮王府一切听凭姑姑调遣,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