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衬得他身姿挺拔,昏黄的光线投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干净利落的轮廓。
“也好。若殿下愿意这样听我说话也可以。只是我不能久留,殿下知道为什么刑部侍郎突然离开吗?是永王等不及了,他身边的高重来传话,明晚之前就要口供。等我走了,殿下在牢里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江琅像是害怕,颤颤巍巍地说:“没有人指使我,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数日前,江州彭城知县彭化给公主府送来一封书信。
江州暴雪成灾,数不清的民舍被大雪压塌,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路有冻死骨,永王却指使手下瞒而不报。
彭化投告无门,无人敢将彭城的灾情呈报上去得罪永王,他万般无奈之下,求助于深受皇帝宠爱的明昭公主江琅。
众人皆知明昭公主出身卑微,胆小怕事,彭化原本也没真的寄希望于江琅能帮他呈报灾情,纾解民难。
可谁都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的江琅拿到书信的当日,就把永王告到了御前。
锦衣卫星夜奔赴江州,可锦衣卫在彭城查了十日,呈报御前的密折上,清楚地写着——
彭城河清海晏,虽有积雪压塌屋舍,但绝无雪灾之说,彭化实属诬告。
那人忽然伸出手,探向江琅鬓边凌乱的碎发。
江琅忍痛往后缩,血痕蜿蜒在地上,她抱膝蜷在角落里,露出双眼睛警惕地瞧着他。
他不在意地收回手,弯唇笑道:“殿下一向谨慎,这次怎么行事莽撞起来?彭化自尽身亡了,诬告永王的罪名就落在了殿下头上,殿下知道永王想要什么,何苦把自己困在这里?”
如今储君未定,永王势大,平日里就百般打压不受宠的渝王,这次更是不肯放过铲除渝王的好机会。
他想让江琅供认,是渝王指使江琅诬告永王。
“二哥让你来的......”江琅望着他,小声说。
他摊开手,没回答,反而问道:“殿下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江琅注视着他,没有应声。
“谢致,我叫谢致。”
谢致四下环顾,目光落在江琅的双手上,她受了拶刑,十个手指关节处皮肉翻开,血肉模糊,望着触目惊心。
他漠然扫过她手上的伤,满不在意道:“彭化谎报灾情,自寻死路,明眼人都看得出殿下是被无辜牵连的。可皇上还是偏袒永王,锦衣卫查案期间永王还在府上饮酒作乐,而如旧殿下却被扔进这刑部大牢。”
“传闻皇上对在冷宫长大的明昭公主多有愧疚,格外偏爱。现在看来,皇上对殿下不过尔尔吧?”
江琅小心翼翼地盯着谢致的一举一动,但她眼睫微垂,眼下的朱砂痣在灰暗的牢狱里显得黯淡无色,不难看出她是在强撑着精神。
“我父皇不会......”
谢致打断她,他抬手将江琅鬓边碎发挽在耳后:“是吗?永王想让殿下招供渝王才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这是永王给殿下的活路。皇上根本不见殿下,而殿下受刑也不肯招供,是在等什么呢?”
倏地,他手中闪过一抹寒光,匕首在晦暗的昏光下闪着雪白的明亮。
江琅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喉间一紧。
牢房外阒然无声,看守的狱卒早就被谢致打发去吃酒。
江琅凝视着那锋利的刃,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看着他手握着匕首,一点点逼近。
“你若杀了我。”江琅喉咙干涩,声音嘶哑,“自己也走不出这刑部大牢。”
匕首架在江琅颈边,谢致顺势用刀柄挑起她下颌:“是吗?”
他匕首向下抵在江琅心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冷汗顺着脊背流淌,谢致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侧脸,无边静谧的黑暗中,江琅隐约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心跳。
她在赌,她必须要赌,自己一定要平安离开。
江琅掐着自己的伤口,在疼痛中攥着清醒。
“我从没在永王身边见过你,既然你在永王府不得重用,何不另寻一片天地?我不问你的来历,你拿着我的手书去公主府,拿着银子离开瑄京,岂不恣意畅快?”
“殿下可当我傻吗?”谢致豁然笑道,“进了公主府,我还能有命出来吗?再说,银钱自由非我所求,我想要的——”
“是殿下。”
匕首在他手中打了个转,他掌心一转,把匕首放在江琅掌心。
“全部的信任。在下人微言轻,但气运一向不错,碰巧得知江州南郡另有雪灾。殿下在等渝王查出南郡的灾民藏在何地吧?”
江琅神色一滞,她眸光微转,重新审视谢致。
“渝王查不出灾民,殿下再等下去也是徒劳,可我能救殿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