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男子的脖颈之上,有两处针眼大小的伤口,伤口处隐约有黑血渗出,似是被毒蛇咬伤后留下的痕迹。
好吧,中毒原因也找到了。
裹儿架起男子,在站起身的一瞬间,猛一踉跄,还好她赶忙稳住身形。
在这男子躺在地上之时,就能看出他身量很高,但等裹儿将他架起后,才发现,真不是一般的高。
裹儿在女子中已算是高挑的了,就连不少男子都不及她,男子却比裹儿还要高上一头。
看上去如此瘦的男子,真架起来后,没走几步,裹儿便喘息不止了。
她望着前方被月色笼罩的林间幽径,一想到离居所还有那么远的距离,这一路拖着这么个人走回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只得再次感慨自己自找麻烦,自讨苦吃,活该受累。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曲径通幽,一座木屋突然赫然出现在林木掩映中。
木屋不大,门前两侧种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门梁之上亦悬有一枚赤金镇魔铃。
裹儿推开屋门,月华穿过敞开的窗户,洒落至屋内。
借着月色,裹儿朝卧房走去。
她把男子放到自己的床上后,便来到案前,脱下斗篷,点亮油灯。
在灯亮起的一刹那,裹儿微微眯起双眸。
此刻,她也全然暴露在这光亮之中。
一席红色衣裙,微卷乌发松松散落肩背之上,两簇以红绸缠编的小辫自然垂落双耳耳侧。
眼尾微微下弯,似笑实非笑,双眸亮若晨星。
不过,她的下半张脸却以薄纱覆着,右侧眼尾处竟有状若火焰的红色胎记,红色火纹自眼尾开始蔓延,直至隐入面纱之中。
烛光明亮,卧房也展露于视线之中。
墙角立着书柜,其上书简满满当当。
书柜前方置有矮脚桌案,案上卧一琴。
书柜附近的墙上,金色大弓高高悬起。
女子卧房中出现弓箭类兵械,实属罕见。
比这更奇怪的是,在金弓一旁,竟还挂有一副空白的画作,看纸张泛黄的程度,想来是有一些年头了。
裹儿找了个竹框,在里面垫了几件干净的旧衣,小心地将布袋里的“毛球”放入竹筐中。
做完这一切后,裹儿才有空望向床榻上的男子。
这一看,裹儿便犯起了愁。
人魔交界之地,山穷,水穷,人更穷,哪有什么医者?
她幼时生病时,都是姑姑去山上采了草药煎给她喝的。
说起姑姑,就不得不说说裹儿的身世。
二十年前,一云游女冠行至望西京,见城后群山林壑尤美,便在此隐居下来。
一日,于渡厄江上流飘下一朵蓝色冰莲,莲上竟有一个呱呱而泣的女婴,女婴身上以红布裹之。
城中人将女婴救上岸,可天狼之祸刚结束没多久,旁人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什么人家愿意收养这女婴?
恰逢女冠途径,见此情形,心生怜悯,便收养了这女婴。
因其红布裹身,女冠为之取名“裹儿”,而裹儿以“姑姑”称呼女冠。
两年前,女冠仙逝,自那以后,裹儿便一人居于此处。
话说回来,男子唇色乌黑,医者是指望不上了,那只能靠裹儿自己了,无论如何,先得把他所中蛇毒解了。
于是裹儿便试图用手挤出黑血,但除了最初流出的一点血外,再也挤不出什么了。
这样可不行啊。
裹儿双手环胸沉思。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微微挑起。
算了,事急从权,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般给自己洗着脑,裹儿摘掉了自己的面纱。
她迅速俯下身来,唇缓缓贴向男子的颈侧。
可是再怎么洗脑,在与男子的距离越来越近时,裹儿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直跳。
她听到男子浅浅的呼吸,看到他浓若鸦羽般的眼睫……
还有很淡很淡、极易被忽视的异香。
这异香若有若无,被裹儿敏锐地捕捉到了。
说不上是何种香味,若是要具体形容的话——裹儿想了一下——就像是太阳的味道,很奇特。
可太阳哪有什么香味呀?
但这又的的确确是裹儿此时的真切感受。
在快要贴上男子颈侧肌肤时,裹儿瞥见男子的薄唇。
姑姑曾经对她说,薄唇之人皆薄性。
这男子这么好看,偏偏却生了薄唇,若姑姑所言为实,也不知日后哪个女子会为之神伤?
啊,都在瞎想什么呀……
在触到温润皮肤的一刹间,所有胡思乱想戛然而止,唯能感受到微微跳动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