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种汹涌而上的情绪包裹,心脏好似被放在沙滩上,被接连的海浪不断冲击,鼓噪得几乎要跳出胸膛。徐茗好的头发被柔软的晚风和过往的车流轮流吹拂,不停在他喉咙里挠,他急切地想说点儿什么。
徐茗好完全没在意,吃完了串串拿纸巾裹在一起还给店家,扳着手指头算还要加班多少时间,周末要怎么休息,研究什么新菜式,对权顺荣内心的惊涛骇浪全然无知,全然无辜。
她才多大啊,他想,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被甲方指着鼻子骂,徐茗好却已经能把事情处理得这么好了。哪个好友不知道,最讨厌人哭的权顺荣在地铁上捡了一个爱哭的小姑娘,天天犯贱逗人家玩;上个月为着一个电话应酬迟到,老板还在饭桌上调侃,说他早晚要栽,怎么自己就没当回事儿呢?
“……问你话呢。”
徐茗好把头凑过来,把她湿漉漉的眼睛和嘴巴展现在权顺荣面前,惹得他后退一步,堂皇问:“什么?”
“问你周末要不要去我家吃饭,和你说好几遍啦,怎么还走神儿呢?”
权顺荣大脑还没转过弯来,只能顺着她的话接:“这周这么忙你不累吗?”
“不会呀,做饭是消遣,又不是日常任务。”徐茗好说,“就是有个很想吃的菜——你来不来?”
权顺荣很想摸摸她的头发,但最后只能说“好”。
如果徐茗好想,她可以把事情做到最好,报告做了一期又一期,挑不出错来。权顺荣没法一直管这个组,他确实在把她当下一个组长在培养。因此骂的时候是真骂,做得好了,他也不会吝啬夸奖。尤其徐茗好被夸后会罕见地露出一副明明害羞却强装没事的样子,摆摆手说“小case啦”,努力抿住的笑却从眼睛里露出来,逃出办公室时只留下一句明天别忘来吃饭,看得权顺荣只想把她揉一顿。
周六他依约往徐茗好家走,拎着一箱水果拐进她家小区门口,路过门口那家花店的时候很顺理成章地想起在电梯里搭讪的那个男生,就是因为徐茗好抱着一束花,所以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所以要不要买花?搭讪和花,他说不上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但脚步实打实停了下来,站在外面观察。不过年不过节的,买花的人少,大部分都是小情侣路过,顺势进去,很快就甜蜜地捧着一束出来。
权顺荣不是会买花的人,停在这里的原因是没有看到一个月前徐茗好抱着花,蹦蹦跳跳给他打电话的样子,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想想觉得遗憾。
但是,他又看看出来的情侣,上司给下属送花,怎么想怎么奇怪;小店里的鲜花不仅品种少质量也不好,更别提他还拎着水果,再搭配束花,不像去人家家里蹭饭,更像去探望病人。
想买的理由只有一个,不买的理由却有很多。因此权顺荣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下,就不再留恋地走开。
等站在徐茗好家门口的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因为来开门的根本不是徐茗好,而是文珺慧,这姑娘染了头银蓝色的头发——倒是意外地适合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后就开始热演:“哎哟哟,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情绪非常饱满,难得把权顺荣搞得不知道说什么。
徐茗好举着两只裹了面粉的手从厨房探头:“哎呀,快请进,记得换鞋。”
权顺荣低头,一双明显大了很多黑色拖鞋,和旁边青蛙的兔子的猫的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不是这家主人的审美取向。
徐茗好请他自便,他就坐在徐茗好家沙发上,听两个小女生在厨房里叽叽喳喳,一个嘀咕着是不是该添水了,一个说不咸再加点儿盐吧。不一会儿文珺慧端着权顺荣买的车厘子出来,各个鲜嫩水灵,挤在盆子里,好看的很。
只是彻底坐不住了,真蹭饭也不是坐那儿等吃等喝,他跟在文珺慧后头往厨房走,还没进去就听见徐茗好大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他俩噔噔噔跑过去,看见徐茗好蹲在地上扒拉袋子,差点儿把自己埋进去,哭丧着脸抬头:“忘了买茄子了。”
“这有啥呀,那就不吃茄子了。”文珺慧说,“还有好多菜呢。”
“不行,东北炖菜怎么能没有茄子!”徐茗好站起来往外走,“我现在去买,反正很快,一会儿就上来。”
她说着就去换衣服,权顺荣左右看看感觉自己怎么待都别扭,干脆说:“我和你去。”
徐茗好简单套了个T恤短裤,蹬双小拖鞋,头发被发抓抓得乱糟糟的,拎着个布口袋调侃权顺荣:“你是不是第一次去菜市场?”
超市去过很多,菜市场确实第一次来。他看着徐茗好熟练地跟各个摊主打招呼,看菜,问价,再拉着他走,一套套流程下来,只觉得神奇,社恐也不那么恐了。
“刚刚那家不好吗?价格也便宜。”
“不好,便宜但是不新鲜,你看那个茄子把了没有?蔫蔫的,是暗绿色的,就说明不新鲜了。”
“那咱们去超市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