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言南诏王女穆槿窈得天神眷顾,虽为女子,却是天命所归,将来必能继承南诏大统。
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穆槿窈出生时便罹患恶疾,南诏国医断言其活不过三岁。
彼时南诏恰逢雨季,暴雨连绵不绝整整下了六十余日,沧澜江水暴涨决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再加上之前出生的穆沣一直没有灵兽认主。
坊间就纷纷传言南诏王触怒上天,是以天神降下灾祸以示惩戒。
南诏王正值焦头烂额之际,好容易碰上白孔雀认主这种祥瑞,如何肯接受穆槿窈短命早夭之言。
国医和大祭司整整闭关了七日,才终于在浩如烟海的卷籍中为穆槿窈寻得一线生机——换命。
说是生机,却实在是个伤天害理的法子。然而对于南诏王而言,简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穆槿窈出生后不久,南诏王就以挑选祭祀童子的名义,在全国搜寻不满三岁的幼童,由国医和大祭司一一验看,若是符合条件则送入宫中,不符合则直接扔去祭祀台上喂野兽。
与此同时,南诏王还广选美人入宫,只为着典籍中记载,若为骨肉血亲,则效果更佳。
穆蓁的母亲就是那个时候入的宫,其实那时她已有婚配,却因着国医猜测她与南诏王后为孪生姐妹,若是她的孩儿,想必和穆槿窈更为亲近,而被强行掳入宫中。
天命所归……
“哈……”
穆蓁看着那副死气沉沉的绣像,冷笑出声。
楚恪听见了,伸手掰过她的下巴,怒叱,“她是你的亲姐姐!”
穆蓁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她闭了闭眼眼睛,哑声道,“那又如何?”
“最是无情帝王家,楚恪,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穆蓁痛得脸色惨白,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的嗓子还未恢复,仍然带有一丝喑哑,“人人都说她得天神垂爱……哈……这话确实不假,不然天神怎么会这么快就召唤她回去呢?哈哈……”
楚恪眉心狠狠一跳,脸色却愈发铁青。
穆蓁看到了他眼中汹涌的怒意,却仍然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可惜啊,若是那天你能和今晚一样来得及时些,说不定也能救下穆槿药——哦不对,你只能保住穆槿窈一具全尸,”她冷笑道,“这样你也用不着我这个替身了,直接抱着她的尸体卿卿我我就……”
话音未落,就见楚恪瞳孔倏然一缩,残存的理智瞬间被怒火冲的烟消云散。
他把穆蓁整个人狠狠地压在地上,“替身?”
楚恪眼中一片猩红,眉间尽是可怖的戾气。他唇边噙着冷笑,“那就让孤教教你,怎样才是一个合格的替身!”
指尖用力,穆蓁身上单薄的外衫顷刻间扯裂。
穆蓁蓦地睁大了双眼,她不顾一切地捏紧手指,想要召唤群兽。
倘若对方是个普通人,那么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就会被穆蓁召唤过来的虫兽撕成碎片。
可那是楚恪。
她快不过他。
“咔嗒”一声,楚恪狠狠地卸下了她结印的手腕。
穆蓁疼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却依旧挣扎着,哪怕那微小的力道在楚恪面前犹如蚍蜉撼树。
“……放开!”
她疯狂得抓、咬,像是一只自卫的小兽一般,拼命反抗却又不得章法。
“……滚……滚开!”
楚恪扣住她的手腕拉过头顶,掰过她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森寒。
归元殿烧着地龙,瓷砖上雕着繁复细密的莲花纹,哪怕冬夜光着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冷。
穆蓁却忍不住的发着抖,她终于维持不住了。
她握着楚恪的臂膀,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回到了儿时那间冰冷潮湿的暗室中,她紧紧地抓住楚恪,声音近乎崩溃,“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楚恪听见了,于是低下身子,俯在她耳边说,“你不是最恨穆槿窈么?孤偏要你做她的替身,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她的阴影中!”
穆蓁浑身剧震。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月色皎洁,她看着那被映得一片雪白的窗纸,许久,才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温热的眼泪很快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楚恪抬起身,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忽然伸手扯过旁边衣服,丢到她的脸上。
……
殿内的动静虽大,外头侍奉的宫人们却噤若寒蝉,没有楚恪的命令,没有人敢进去查看情况。
直到楚恪拉开殿门,老黄门慌忙上前,他在宫中当差多年,自然知道殿中发生了什么。
他弓下身子,想要听燕帝的吩咐。
然而楚恪径自走下台阶,他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回头。
宫人们对视一眼,也都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