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近期省水利科学研究院的一位非常著名的水利专家要来青云县水务局进行业务指导,所以桂卿这阵子还是很忙的。
从好几天前开始,他就严格细致地按照柏为善递给他的接待方案并结合自己的考虑,竭尽全力地做着一些前期的资料和现场准备工作了。
他唯恐在接待工作中出了什么漏子,或者哪个想不到的方面做得不够仔细周到,从而给这位省水科院的大专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职场新手往往都有这种不可避免的恐慌心理,尤其是在面对以前没怎么做过的事情时,虽然他并不是多新的新手,但他依然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很低。
而起意鼓动姜月照邀请这位大专家前来指导工作并具体牵头操作这个事的柏为善,在很多事情都开始火烧眉毛的时候,看起来却依然吊儿郎当、嘻嘻哈哈、不紧不慢的,就和个没什么事可干的闲人一般。
他既不过问考察现场的安排,也不关心技术资料的准备,更不在意有关汇报材料的质量高低,而是心安理得地理所当然地当起了甩手掌柜,一副只能干大事而不需要干具体的小事,只需要知道怎么管理好别人而根本就不用考虑怎么被别人管理的样子。
看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个懒散情形,好像是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比接待这位省厅专家还要宏大和复杂一百倍的高级场面,所以根本就没必要把这个事当成什么大事似的。
在他那双毛毛糙糙的眼里,桂卿那些谨慎、细致和认真的准备工作,纯粹是一种迂腐、教条和可有可无的可笑行为,既是不潇洒的,也是完全没必要的,更是他压根就看不上眼的,尽管从情理上来说那都是必须要做的基本功。
眼看着柏为善那漏洞百出、纯属胡扯、一点都不入路的,但却令这个家伙盲目自信且不知悔改的整个接待准备过程,桂卿虽然心里非常着急上火,但是却丝毫也奈何不了他的这位顶头上司,所以也就只好任其在关键时刻不干什么正事了。
因为柏为善这个鸟人向来都是那个样子,所以他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了。
他明白,皇帝不急太监再急也没用,更何况柏为善即不是皇上,他桂卿也不是太监。
当然了,这里边还有一个内幕情况其实是桂卿并不了解的,那就是局里之所以能请得动或者能够想得到要请这位大名鼎鼎的专家来,主要原因就在于陪着这位专家一起过来的另外一个人正是彭云启的高中同学,是他的这位同学在里面牵的线搭的桥。
彭云启因为想请自己的这位同学到青云县这边来玩,所以就鼓动着柏为善以水务局的名义邀请这位专家来,顺便带着他的同学过来,这样就好用公家的名义招待他自己的同学了。
而柏为善和他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两个人嘻嘡玩似的就把这个事给定了。
至于接待方案则是彭云启悄悄地捣鼓的,这也是他调到水务局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纯工作行为。
在这个方案里包括现场安排、技术资料和汇报材料的准备等在内的绝大部分工作,都是安排给桂卿负责的,而他需要干的活只有一个,那就是和柏为善一起陪着省水科院的专家和他自己的同学到处溜溜逛逛、吃吃喝喝、玩玩玩乐。
虽然桂卿一开始并不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但是当他接到柏为善扔给他的已经定稿了的接待方案时,还是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因为这个所谓的接待方案里安排他的活明显过多了,而且都是不好干的东西,而彭云启则几乎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出于不愿意和名义上的直接上司发生无谓的争执,和对彭云启那种一贯拈轻怕重、投机取巧、自私自利行为的深深鄙视和不屑的心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默默地接受这个既定的方案,并且认认真真地执行了起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总是想着以忍受换取平安,以妥协求得顺利,这是他身上的大毛病之一。
他幼稚地想道,既然前边九十九个不好干的活都干了,又何必再因为分工不均这点破事和柏为善、彭云启这种人公开闹翻脸呢?
尽管他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这个分工都是柏为善和彭云启事先商量好的点子,只是最后再强加到他头上而已。
这个世界究竟谁傻?其实谁也不傻!
“为什么《圣经》上会说,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呢?”他明明愤愤不平但是却硬要自己心平气和地如此想道,仿佛一个初入门的修道者一样,“这只是因为,既然对方都敢打你的右脸了,那么他还会在乎再打你的左脸吗?”
“敢打你一回的人,还怕再打你一回吗?”他想。
一想到这个令他感到无比悲哀和痛心的事实,他几乎迅速就体验到了一种令人绝望和无奈的情绪。若是不被侮辱,又怎知侮辱者的卑鄙和下作?想来这个亏他也不是白吃的,至少他明白了一些道理。
“高尚是高尚者的沉重负担,卑鄙是卑鄙者的快乐源泉,”他继续神经质地这样想道,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