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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舅和小姨像一对农村新婚夫妻那样对他无话可说,他突然间也像是从小得了难治的哑病一样变得不怎么会说话了。
虽然他们夫妻二人并没有从形式上怎么怠慢和冷落他,但是从他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每当面对他的时候从来都不主动找话说的情形着实让他感觉甚是不安和难受。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或者不够好,因此惹得人家不高兴,不怎么搭理他。
更令他感到迷惑不解的是,明明人家两口子的脸上都挂满了灿烂无比的笑容呀,而且一直都在笑意盈盈的,而且小姨这个颇具姿色的女人还笑得那么漂亮和甜美,他怎么就有了一种如坠冰谷和如坐针毡的感觉呢?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命贱的人啊,简直没治了。
他别别扭扭地硬拿着劲看了一会电视以逼迫自己走了一会神,才又一次板上钉钉地验证了一个永远正确的真理,即漂亮的女人就是一种特别稀缺的资源,最终只会留给那些有本事的人享用。
小姨薄春芝虽然没有三婶子林秀衣那样的稀世风采和动人容貌,但也绝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姑所能比的,说她眉清目秀、身段可人、端庄大方那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他从来没见过冯巩的老婆,但是类比和推算一番下来,冯巩的老婆还未必就有眼前的小姨漂亮。
有一点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这样两个看似精明到家的城里人怎么就不会陪客人聊天的呢?
进而害得他这位客人也不会聊天了,更不会说话了。
也许他是位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所以人家才这样对他的,可是他明明事先打过电话预约了呀,而且也没空着手进家,从头至尾又都是客客气气的,唯恐对方不满意。
想不通的事情不能硬想,正如拉不下来的屎不能硬拉一样,一切都随它去吧,他暗暗地想着。
他觉得自己总不能现场把脑袋打开,然后好好地修理一顿来改善改善性能吧,何况他的头上长的是热乎乎的具有自主意识的人脑,又不是冷冰冰的机械电子式的电脑。
到了最后,即临走的时候,他又厚着脸皮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大舅,并当场拨打了对方的手机号以方便人家记住他的号码。
随后,他便知趣地告别了亲爱的大舅和小姨,推着个那个破车子离开了刘家。
出门之后他就想了,大舅会把一个不常联系的号码保存在其手机通讯录里吗?
对此他是不得而知的,当然也就不好妄加揣测。
他忍不住地胡乱想着,什么才是真正的成熟呢?
真正的成熟大概就是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人生当中不好妄加揣测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人都是越活越感觉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的,越活越对一切都不抱什么希望的,直到彻底绝望的那一天,因为彼时已经亲眼看见人生的棺材了,一旦到了那个悲惨的时候,纵然是吃最苦的苦瓜也不觉得苦了。
农历的下半月,整天无所事事的月亮早已缺了大半个,懒懒散散地贴在虚无缥缈的半空中,极力地敷衍着地上的人们,好似被一个七八岁的顽童随便提溜着出来玩一样。
而太阳公公却又迟迟不肯下班,又像极了一个虽已接近退休年龄,眼看着马上就要失势,心里却还妄想着还能再干上二十年的小小官僚的恶心人的样子。
在日月松散着交相辉映之际,在天地之间的一切都还呈现着朦胧和隐约之态的城外,桂卿心情轻松地骑着车子往草莽山方向奔来,他早已忘记了在刘月松家体验到的那种尴尬和无趣,从而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慷慨馈赠。
什么大舅不大舅和小姨不小姨的,这终究算是哪门子亲戚呀?
况且人家从来也没拿他当个亲戚对待呀,他又何必过于在乎这一切呢?
不就是多损失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品嘛,又不是自己身上硬生生地掉了二斤肉,失去的一切早晚都会回来的。
待到了西草村那个难走的大上坡那里,他只好弯腰撅腚地推着车子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中间他也异想天开地骑了一会,虽然身上没有大汗淋漓,但是却也感觉咸腻得要命,因此他就想去大坡北边那个有名的泉眼处洗一洗风尘。
待停下疲惫不堪的脚步仔细一听他才意外地发现,不知何时路边已没有了那股泉水的叮咚声。
看来这个天真是干旱透顶了,连平日很少干涸的草山泉都已经油尽灯枯了。
如此这般他也只好作罢,想着等到了家再去樱峪水库好好地洗个夜澡吧。
再裸的身体都不怕黑夜。
今夜虽有月光,但并不强烈,这样正好。
正是一夜无话也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