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那几天正是青云县的新人们集中报到的时间,桂卿原准备在规定日期范围内的第一天就去的,免得去晚了人家不高兴,但是因为姐姐桂芹结婚的原因,他打算到6号再去,为了这个事他心中还疙疙瘩瘩好长时间呢。
在准备去的头天晚上,他按照姐姐的意思又带着南樱村出产的两个大西瓜,到大舅刘月松和小姨薄春芝家去了一趟,给他们简单汇报了一下他要报到的事情,并舍着不值钱的小脸按照怎么也说不清的旧习俗请大舅到时候最好能送他去。
刘月松比较爽快地答应了他,薄春芝也表示同意,并没反对什么,这令他十分感动。
看起来琴瑟非常和谐的两口子要留他在家吃饭,他当然是不敢再讨扰的,只是闲坐了一会就找个由头直接回家了。
他还是一如既然地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去,这个真没法。
第二天是仪式感历来都比较强的周一,他按照事先的约定在南院大院门口等着大舅刘月松。
他非常清楚地看见在这里上班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进了这个阳光灿烂、宽敞明亮的大院子,他们大都迈着从容不迫的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越过高大的法桐树投下的浓密凉阴地,姿态优雅地走进眼前这栋整体呈现暗红色的大名鼎鼎的办公楼,如归巢的鸟儿般准确地进入各自的房间,然后去忙各自的营生。
他在办理手续的时候曾经进过这栋大楼,他现在还没真正进去工作呢就已经开始喜欢上这里的一切了。
他觉得那些去东边的锅炉房打开水的人提暖壶的样子都显得那么的亲切可爱和充满魅力。
他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自己以后也能像那些人一样光明正大、气定神闲地进出这个庄严神圣的地方,心里很快就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凭着这股子莫名的自豪感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干好今后的工作,从而混出一片新天地。
“小卿啊,你上班之后可得好好地听话,”在无忧无虑地无知无畏地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同时,他的耳边还不时地回响着父母在早上发出的殷殷叮嘱,“人家安排什么就干什么,见了别人嘴一定要甜敬一些,因为别管到哪里,礼多人不怪嘛。”
“另外,端茶、倒水、扫地的活要多干点,”父母的唠叨声依然在他耳边回响,并未因为眼前风景的明艳而远去多少,“学着有点眼色,别等着人家说你了,你才想起来去干。”
“以后别管遇见什么事,”父母口中具体的话他肯定记不住了,但是大概的意思他还是能准确地还原的,“宁肯咱自己多吃亏,也不要去给人家硬顶,咱家又没有什么道道……”
他等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左右,终于看见大舅刘月松坐着一辆小汽车过来了。
坐在小车后排右边座位里的刘月松气定神闲地降下车窗笑着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直接进大院里边。
他便跟着小车的屁股后面就进了大院。这回门卫竟然没有出面拦他,这令他多少感到有些意外,难道这些人提前知道他是来这里上班的吗?
他们怎么会有这等神通?
真是不可思议!
刘月松一边领着桂卿沿着大楼中间的楼梯一级一级地往上爬,一边很随意地告诉他一些和工作有关的信息,比如县里很快就要进行大规模的调整了,水利马上就要改成水务了,现在的一把手老姜年龄也快到杠了,应该干不多长时间了,让他先进去干一段时间看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等等。
他一边不胜感激地点着头,一边紧紧地随着刘月松的步子走,生怕走得慢了被甩在这个令他多少感觉有些紧张和惶恐的地方,又担心不小心走得快了会打乱大舅的步伐和方向。
转眼功夫两人就到了大楼的四层,也就是顶层,或者大约是顶层,反正桂卿也不能确定,刘月松领着他径直地走向西边走廊靠南面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大开着的,一看就是对谁都不设防的样子,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半大老头子。
那个小老头高高瘦瘦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副城乡结合部里出身的老顽童的搞笑气息。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老花镜,正在那里有模有样地看着手里一张很大很大的报纸。
“哎,姜局长,你好,我给你送个小兵过来,”刘月松的脸上马上扬起圈内人特有的公式化笑容,朗声对着那人开腔道,“这个是俺外甥张桂卿,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啊——”
桂卿听了这话之后心里立即就充满了温热的感动,心想人家刘月松肯这样说真是给足了他面子啊,做得确实够味。
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外人谁知道他到底是人家的亲外甥还是远外甥啊,人家这样模模糊糊地一带而过也许效果更好。
现如今,他还是寄希望于大舅的名头能给自己带来一些积极的影响,虽然他一直都不喜欢“狐假虎威”这个词。
况且,这个事远远谈不上什么狐假虎威,纯粹就是能做得好点,就尽量做得好点,大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