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她脸上目光,深而漠然。
卫灵雨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是胡人的血统!
沂阳四方通商,商道远达万里之外的边疆,在这里见到胡人本不是稀罕事,只是刚差点被万箭穿心,她实在很难相信对方是来做客的良民。
对方显然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他默然抬起手,越过卫灵雨在余悸战栗的肩膀,从那射满羽箭的墙上,往后拔出一根。
箭簇擦过空气的声音,嗖地从耳边划过。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刚才在箭雨中没有清晰感受到的恐惧,在这一瞬席卷了卫灵雨的全身,好在自尊心撑起了她的膝盖,她才没有立时软跪在地上。
而这陌生的男子,似乎对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垂着眼,专注看着手中的箭。
跪在地上的缁衣人,未得到任何回音,也只是安静地低头。
也是,这人刚才没有放任她去死,至少说明不是卫家的世仇,她极有可能只是误踏了别人的纷争。想明白了这一点,卫灵雨的安全感又回来了一点。
她咽了口唾沫,抬起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可亲,“小女子方才认错了人,误踏贵地,实在抱歉。方才多谢阁下相救,敢问阁下何家何许人?小女子回家之后,必将谢礼呈上贵邸,以答救命之恩。”
对面之人闻言抬起了眼,琥珀色的眸子映出她竭力保持平静的面容。
“聪明。”他道,“你疑心我非良善,借谢礼之由打探我的身份。”
短短的一句话,把卫灵雨那点小心机揭露得一览无余。卫灵雨更加肯定,对方绝非善与之辈。
对这样的人,扯谎只会增加丧命的风险。她心思斗转,马上改口道:“阁下怀疑我的好意,我不敢否认,我孤零零一个人弱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不得不多留几分心思。但想感谢阁下的话并非假意,若阁下肯放我安全归家,我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给第四人听。若阁下不肯放人……”
她深纳一口气,接着道:“想必阁下也看得出来,我并非平头百姓,家父亦在朝为官。若我出了什么意外,家父定要追查到底,到时候于阁下反而不利。其中利弊,还请阁下三思。”
输人不输阵,谈判最要紧的是气势。卫灵雨鼓足勇气看向对方的眼瞳,不畏惧地迎上那洞彻的目光,以表决心。
那人的眼神,却在淡漠中,带上一丝疑惑。
“我似乎未曾扣留过小娘子。”他的视线,落在凌乱塌倒的竹丛上,仿佛在证明他的不解,“方才好像是小娘子自己冲上来,要赏月观竹。”
“是,是吗?”
卫灵雨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仔细回顾惊险前的时刻,尴尬地发现对方的话倒也半点不假。
冷静想想,若这人当真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刚才大可不必花功夫救人,直接让她死在刺客箭下,还省了灭口的嫌疑。
此人的身份,多半和她没什么相干,便是有,之后再调查也不迟。卫灵雨很识时务,马上一改口风:“那,多谢阁下搭救,小女子先行一步。”
她也不指望对方再送一程,轻轻颔首以示致谢。
那人淡然盯着她,双手持住长箭,“小娘子既然是世家贵女,当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若泄露此事……”
啪的清脆一声,那箭身在他手中一折为二,露出白生生的茬。
卫灵雨心头一颤,强自镇定,“当如此箭。”
说罢,她也不敢再细看这二人,提着裙踞,头也不回地跑出后院。
“二娘子!”
刚迈出去几步,迎头便撞上了满脸期盼的阿蛰,卫灵雨从来没觉得她的声音如此可亲过,激动得险些落泪。
“……娘子?”阿蛰见她脸色惨白,眼圈通红,疑心事态发展的不甚顺利,走上来轻轻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卫灵雨忆及那双琥珀色的眼瞳,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敢泄露一点,只摇摇头,“没什么,天色晚了,回家吧。”
听到这话,阿蛰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好在她是个很上道的丫鬟,并没有把安慰的话宣之于口,只是招来了马夫,将卫灵雨扶了上去。
卫家的马车踏破月色,很快远去。
“主人。”
在地上跪了许久的缁衣人,终于抬起了眼,用一种征询的眼神瞧着绯衣的男子,“我们追击的时候,设弩之人已经自裁了,没有留下活口,莫非是……”
男子只是将断折的箭扔在他面前。
箭身残存的两端,依稀能看清上面铭刻的暗金色云纹。
缁衣人双手拾捡起断箭,仔细查验一番,竟是倒吸一口凉气:“果真是禁军。”
他眉头深蹙,迅速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您乔传成徐博士的装束出宫,知道的人并不多,这箭出自禁军,背后必有贵人。属下这便下手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