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国景元三年。
平川的百姓只见知县大人的车撵一路从那慈济堂抬回林府。青绢车帘被掀开,从里面率先踏出的男人一脸威严,身穿青色官服显然是从衙门内匆忙赶回来的知县大人。
身后紧随其后的慈济堂大夫临下车撵时,腿软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旁边的车夫及时扶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在知县大人面前当街出丑。
孟大夫抬袖擦了一下额际冷汗,扶了一下药箱这才对着车夫拱手作揖。
“多谢。”
平川街道上围观的百姓对这一幕议论纷纷。
“这慈济堂的孟大夫恐怕是平川头一个和知县大人共乘轿撵的了。”
“也不知道林知县家是谁身体不舒服。昨个儿我打这儿经过时就看见孟大夫来过一趟了。”
有一知半解的人说着:“好像听说是林知县之女昨个儿从那沈府回来。这孟大夫就来了。”
有人发出疑问,“可是城西的沈府?”
“正是,我旁边的那户人家在里面做洒扫的活计。听说昨个儿沈府办什么劳什子菊花,哦,赏花宴。”
这时,周围响起一片唏嘘声,皆是对那沈府的鄙夷。
只因那沈府仗着和知府大人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在平川横行霸道,家里开着粮油铺垄断了整条街道的市场,经常哄抬物价,看人下菜碟。
有权有势的来买不仅原价卖出,而已粒粒颗粒饱满。无权无势的穷苦人家若来买,其中的梗米必然掺杂着糙米。糙米中又带着未褪尽的谷壳。
而无权无势的穷苦百姓受了欺负压根不敢声张。
众人这才唏嘘的散场,有之前受过林知县恩惠的准备回家拿着鸡蛋去林府看望了。
林府后院此时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林清殊醒来反常的行为,使得丫鬟意识到不对劲。
这才匆匆忙忙请示了夫人。林夫人一看,着实大吃一惊。
千宠百爱的掌上明珠,这一摔什么都不记得,连生她养她的娘亲都不识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当即派小厮到衙门知会林知县一声,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光落斜阳。透过窗扉还能看见庭院中种植的一片竹林。
一阵狂风吹过,嫩绿色的竹叶在风中随风颤动,摇摇欲坠。
“昨日你不是说小女喝完药休养几日就能好了,怎的如今竟爹娘都不识了?”林知县一脸威严的质问着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孟大夫,明显对他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孟大夫紧张的两耳泛红,忙双手交握行作揖礼,“知县大人,请容许在下再为林二小姐诊一次脉。”
林知县一脸怒容黑沉的注视着一直弯腰作揖之人也不表态。
身穿紫罗色对襟锦裙的温婉柔情的妇人走到林知县旁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下摆。
“夫君,孟大夫在慈济堂坐诊多年,是有几分医术在身上的。”
林知县看着自家夫人,又隔着床帘看了一眼床上的林清殊,这才转身拂袖轻哼了一声。
林夫人这才请孟大夫来到床边重新诊脉。
半晌,孟大夫收了锦帕走到林夫人身边禀告。
“林二小姐身体无大碍,只是病人头颅受伤恐有大惊大恐,惊则气乱,诸气失调。内里恐有瘀血阻滞引起的失眠健忘,待瘀血自行散尽,方可缓解一二。”
“有劳孟大夫。”林夫人叫来小厮送大夫出府。
待人出去,一直背对众人望着庭院中翠竹的林知县这才转身沉着脸,语调威严审问屋内唯一的婢女。
林知县听闻孟大夫口中之言“瘀血”,“受惊”就犹如利剑剜心。
“青柳,昨日殊儿在沈府究竟发生何事?”
青柳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双杏眼惊惧泪下。
“老爷,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你不是殊儿的贴身婢女吗?”
“是奴婢的错,奴婢当日就不该离开小姐半步。只是。”
“只是。”青柳欲言又止。
林夫人一看其中内有隐情,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昨日在那沈府赏花宴时,沈家三小姐提议玩飞花令。小姐的衣裙就是在那时被茶水打湿的。秋日风大,气温凉爽。奴婢恐小姐染了风寒,这才折身回马车上取小姐的备用衣裙。”
“奴婢走时,秋月姐姐还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哪知道奴婢回来之时小姐就撞破了头。”
林知县拂袖沉思,通身气质带着高堂之上的威严。半晌高声大喊:“秋月何在?”
院内的管事妈妈一听,急忙跑到小厨房找到正在煎药的婢女秋月。
秋月进来之时看到背光而站身穿青色官服的林知县,斜斜倚靠在拔步床上的林清殊,床边矮蹋上坐着的林夫人。还有跪在地上的青柳立马明白了其中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