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的灯笼亮起之时,便是关门闭户之日。
去年上元佳节约定相见的公子,也因宵禁没能赴约,结果立春后就娶了他人。
一说到此,丫鬟小菊抽出袖中泪巾,抹着眼泪问道:
“姑娘可是郡主请来消灭‘疯人’的道修?”
余越摇头,树荫下的她尴尬地搓着手掌,不知要怎么安慰小菊。
刚进郡主府时,其他几个丫鬟都嫌余越脏兮兮的,上下瞟了她一眼后,就各找理由推脱离去。
只有龇着牙花子的小菊愿意搭理余越。
烧热水,送衣服,涂药膏,甚至还帮余越接好了脱臼的右手,带余越到花园里散步赏花,饮食喝茶。
凭小菊的机灵劲,能看出余越是一个道修并不奇怪。
“郡主请的是哪家的道修?”余越问道。
先探探是不是仇家,不然一会儿撞上了尴尬。
“自然是捉妖驱鬼最厉害的长生道啦。”
“有人说,‘疯人’是被小鬼上身的人,小鬼一会儿上这个人的身,一会儿上那个人的身,到处乱窜,被小鬼上身的人都会发疯,到处乱啃。”
小菊就势做出一个龇牙乱啃的神情。
到处乱啃?
昨日在踏歌楼时,有个红衣歌妓好像就是疯了一样,抱着桌腿啃,把桌腿都啃成了漏斗形状。
余越本无意插手,只因歌妓小腹隆起,似有胎儿。
余越便摘下头上的白纱幕帷,并借此为法器,施法驱走了在她身上作祟之物,最后还把白纱幕帷留在了歌妓身上。
短时间内,那白衣小鬼不会再找上她了。
只是不知歌妓那腹中的胎儿,后面有没有保下来。
毕竟小鬼附身,对大人对胎儿都是致命的危害。
“呀!好像是道修哥哥来了!”
随着小菊的一声惊呼,余越转身,眼神追随小菊远去的身影。
穿过假山,绕着曲折回环的水桥,最后在海棠门前,果真有个身穿湖蓝衣衫的长生道修,一脚踏进庭院。
当他在小菊的引路带领下来到石桌石凳前时,余越看到他眼里的诧异与潮湿。
他眉毛皱紧,视线收缩,嘴角微有怒意,但浅棕色的眼眸里又藏着些许按捺不住的欣喜。
余越也不知他究竟是喜是气。
她只是缓缓站起身,微微仰头,在泪水溢出眼眶之前,先道了句:
“周梧师兄,好久不见。”
最后一个“见”字的颤音,她实在压不住了。
胳膊被抓住,整个人被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粗糙的衣衫有点扎脸,熟悉的皂荚清香应该还是来自正南山上的那棵。
她稍稍垫脚,脑袋枕在周梧的肩上,双手自然环抱在周梧腰间。
感觉到对方在用力将自己抱紧后,余越将他的鬓发抚到耳后,以示回应。
一如许多年前,她踮起脚尖,他蹲身在下,让小小的她够着他的脖子,爬到他身上,顺便在他的耳边别一朵小黄花。
“好久不见,小师妹。”
周梧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嗡嗡的,像在听自己说话,又像在水里听他说话,晃晃荡荡,不真切。
明明三天前,她还在烟霞关外的黄沙大漠打打杀杀,生死一线。
现在居然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在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踏足的郡主府,在这个两个人都出现得莫名其妙的时刻。
她居然和周梧师兄重逢了。
又想到昨日死里逃生之时,苍茫大地,无人可依,她一整个晚上都笼罩在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之中,睁眼直到天亮。
想到这,她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师兄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周梧解释道,放开了余越,袖口顺手擦去余越眼角的一点泪渍。
“我一路紧赶慢赶,昨日才赶到益州城。”
微风吹落满树甘棠,其中一朵掉进了小菊送上来的茶盏上,漾起一圈涟漪。
周梧也不将其挑出,直接和茶水一起喝进肚中,缓解喉咙干涩。
“我一直在紫竹林渡口等你,一直等到现在。眼看与郡主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这才离开了紫竹林渡口往郡主府赶来。”
“谁知竟在这里碰上了。”
周梧干巴巴地解释着,余越却不买账,一撇嘴,呶呶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的呢?”
“我可以作证。”
女子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确实是我约周梧道长此时来我府上一叙。”
阁楼二楼上,郡主半个身子探出栏杆,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目光之中,有审视,亦有好奇。
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