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颜堂里来了位贵客。
先是一阵厚重有力的马蹄声，紧随其后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踏地声，二者相合，声势震彻整条甜水巷。
一匹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带领着两队士兵出现在巷口。其中持戟的为前列，腰间佩剑的断后。
被簇拥在当中的是一辆华盖马车，车身由黑金檀木打造，非富即贵，尽显豪奢。
兰花听闻有贵客驾到，也携丫鬟和奎叔亲自出门迎接。这队人马所过之处激起尘土飞扬，她捻着帕子打了好几个喷嚏。
在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身着甲胄的士兵在马车旁排成严整的方阵，锁子甲在日光照耀下闪烁着银光。每个士兵无一不是高大威猛，面容整肃。
这绝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兰花心想。就连那开路的枣骝马都不是寻常马儿可堪比拟的。
那是匹战马，头戴银面帘，额佩青流苏，身披朱漆列铁荡胸，缨鞍以五彩饰之。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充斥着市井气的甜水巷中，二者代表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就在周围人翘首以盼时，一个身量纤细，体态绰约的女子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走出了马车。
只可惜她戴了顶幂篱，不给外人窥视她容颜的机会。
兰花愣了愣，脸上转瞬堆起笑容。
就好像进门的不是位女子，而是白花花的银子自己长腿走进来啦。
她热情招呼贵客入座，将玉容面脂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又让丫鬟们端来了茶水果子。这待遇杠杠的，放在她曾经的美容院就是贵宾级礼遇。
那贵客先是向她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而后款款落座。
“娘子今日是来买面脂的吗？”兰花率先开口。
对面的人身体僵了下，摇了摇头。
兰花满肚子疑问。
“我听说驻颜堂还有一招牌名叫重睑术，对此很感兴趣。”她杳杳开口。
兰花恍然大悟，是来咨询双眼皮的呀。
她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侃侃说道：“真让娘子说对了，我最拿手的便是这重睑术。”
“果真能变大双眼吗？”
“本姑娘从不打诳语。”
话音未落，她的手突然被那贵客紧紧攥住，幂篱内传来略带颤抖的声音。
“那就劳烦兰花娘子……快快为我行此妙术吧。”
兰花微微皱眉，那人似是看出她面上不豫，立刻松开自己的一双素手。
歉声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兰花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流水般的身段，嗓音宛若黄鹂，举止大方，又很知礼数。
“重睑术属于刳割术中的一种，也就是外科手术，是要见血的。我作为主刀，需知晓娘子欲行此术的原因。”
以前她面诊时从不过问隐私，可时代变了，她不能为了赚银子赔上自己小命。这乌泱泱的士兵，随便一个都能把她一拳打出汴京城去。
贵客显然心有不愿，但兰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道出实情就不大够意思了。
她怯怯道：“圣人下月要替小衍王选妃，我也在参选的名录中，可我相貌粗陋……”
“你想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是。”
“可你怎知小衍王会喜欢大眼睛双眼皮呢？”
保不齐人家就喜欢那种高级的名模脸呢。审美这事，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看法。
“小衍王说过想寻个像他母后那般的女子作王妃。圣人姿容秀丽，眉似远山，眸若秋水，曾是汴京远近闻名的美人。”
兰花细细斟酌，这女子什么都好，就是长了只恋爱脑。若真答应了，她没选上衍王妃，岂不是要过来闹？这些勋贵人家的小娘子，她惹不起。
她沉吟片刻，直戳戳拒绝道：“恕我无法答应娘子的请求。”
话音刚落，杵在她身后的婆子脸色大变。
“放肆！我家姑娘乃是奉恩侯的嫡亲妹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轻重，胆敢拒绝霍家二娘！”
看看，还没怎么着，这就威胁起她来了。兰花也不是吓大的。她敛起笑容，只静静听训，也不说话。
霍憬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想去牵她的手，被她佯装饮茶躲开了。
“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自打六年前的上元夜我便喜欢上了小衍王。那时宫里设宴，哥哥恰好坐在殿下身侧。男女不同席，我也是在寻哥哥的路上远远瞥见小衍王与他叙别。就那么匆匆一眼，那皎皎清辉般的身影便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选妃这一天……”她垂下头，脸上带着赧然。又说道：“我曾立誓此生非衍王赵云峥不嫁。”
心也交了，泪也流了。兰花若是再不松口，她也没法子了。
扑簌簌的泪珠沿着幂篱的帏纱滚落，打湿了昂贵的宝锦纱裙。
这莫名其妙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