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许茹卿还在同众姐妹开茶话会,几人围坐着,言笑晏晏。
阮景礼独自待在屋里,梳理着毛发,支着猫耳听着她们的谈笑。
许茹卿忽地说:“那我随你去万剑山走一遭。”
此话一出,阮景礼支起的猫耳便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她要去万剑山。
不是十万大山,而是万剑山。
不知怎的,阮景礼的脑海里又回想起她昨夜梦中喊着“剑尊”的情景。那余音依稀还在耳畔缭绕,如梦魇般,他不由得有几分如坐针毡了。
茶话会终于结束了,庭院中的人说说笑笑四散而去了。阮景礼立刻化作人形,打开门,追寻着许茹卿留下的气味,往万剑山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阮景礼心中惴惴,仿若一直绷着一根弦。
或许她只是对万剑山心生好奇,想去走走,看看风景。
然而,等他循着她的踪迹接近问剑台时,远远就看到阴识搂着她,两人正相视一笑。
“啪——”
那根绷着的弦忽然间就断了。
阴识的笑这般刺目。
六月的天,风中还带着一丝冷意,吹得人身上发寒。
他只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如此不合时宜。
他站了片刻,又离去了,好似落荒而逃。
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半日,竟觉得无处可去,又重新回了她的屋子。天逐渐夜了,屋里未点灯,满是昏暗。
他在黑暗中独坐了良久,她竟还未归来。
阮景礼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他又想起许茹卿与阴识相视而笑的画面,那笑容如此灿烂,而他却好似个多余的局外之人。
屋子里的空气渐渐凝固了,沉闷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黑色的猫咪开始在黑暗的屋里肆意游走,神情恹恹。
他瞧见她梳妆的镜子,后腿一蹬,便跃了上去。他踱着猫步,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梳妆时用的胭脂、黛粉、额黄,走到黄铜镜前。一只黑色猫咪的身影犹如黑色毛茸茸的一团,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阮景礼抬起猫爪,抵在镜面上,镜中的猫咪也伸出了爪子,想要触碰到什么,却只有冰冰凉凉的触感。
镜中的猫,忽而变作一位俊美的少年。那毛绒绒、肉乎乎的猫爪,被人的手指替代,宛如修竹般纤长优雅。他的发丝乌黑如墨,被墨蓝的束带松松垮垮地束起,有几许碎发飘落在额前,更增添了几分俊逸。一双异色的眼眸,如深邃而瑰丽的湖水,仿佛能蛊惑人心,其中的情绪讳莫高深。少年的身形挺拔如松。他身着玄色衣袍,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华贵。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自己的脸。十万大山的妖均知晓妖王俊美,他的皮相有哪一点比不过阴识?
他正想着,房门作响,阮景礼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俊美如仙的少年又消失在镜前。
“咦?白手套,你在照镜子呢?”
许茹卿走进屋子,屋里黑漆漆的,唯独黄铜镜前一双眸子闪着幽光,如鬼火般晃悠。恍惚间,她竟觉得它方才在顾镜自怜。
她轻抚过屋里四角的夜明珠。那些夜明珠,如同太阳般,释放出耀眼的光芒。顿时,屋中亮如白昼。所有的黑暗仿佛都被驱散,原本昏暗逼仄的空间变得明亮宽敞且温暖。
黑色的猫咪乖巧地端坐在镜前,白色的爪团在身前。尾尖轻摇,仿佛是向她发出邀请。
许茹卿款款走到梳妆台前,将他轻轻地抱入怀中,置于膝头。
贴近的一刹那,阮景礼的呼吸一滞,微微蹙眉。
他素来知道许茹卿喜欢用花果香囊,熏染得衣饰上都带着甜美的香气。
可这一次,在这个香气中,阮景礼闻到了星星点点阴识的气息,满是剑修炼剑后的汗臭味。除此之外,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佛家专有的檀香。
猫尾巴情不自禁地左右反复摇晃,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烦躁不安。
“是我出门太久,让你等急了吧?下次我定早些时候回来陪你。”
她低头凝望着他,她伸出温软的手抚摸着他的下巴,而后是脑袋、脊背,最后轻抚过他的尾巴。
她这一摸,让他瞬间没了脾气。一股舒适的颤栗油然而生,顺着他的尾巴一直蔓延到脊髓。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触感,像是挠痒似的,又极其惬意,令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阮景礼一抬头,望进了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她的眼睛犹如明镜,倒映出他的猫身,他仿佛被困在其中。
一双好看的鸳鸯眼倏地垂下。
他想起十万大山的妖之间经常口耳相传的话:“不要妄图从合.欢宗弟子那里得到真心,她们爱过的人多如牛毛,你永远只会是上一个。”
是不是只有做一只普通的猫,才能活在她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