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晚,洗漱完已到亥时,走到床前正准备躺下,却见被子隆起一团。
他犹豫几瞬,伸手掀起被子一角,里头露出一张桃花面,瓷玉般无暇的面颊,嵌着一对欲语还休的眼,香腮染赤,朱唇皓齿,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你是谁?”
美人拥着鸳鸯戏水薄被缓慢起身,羞红脸道:“回三爷,我是老太太指派过来服侍三爷起居的红菱。”说完就要下床给温融磕头。
温融退后几步,面朝外喊:“平安。”
平安三步做两步走进来,见三爷床上有个身着薄纱衣的女子,忙低下头,看着鞋尖道:“三爷,有什么事情吩咐?”
“把这个人送回老太太院里,房里一应器物全部换新,院里知情不报的,一律赶出府去。”
红菱一听这话脸都惊白了,她是家生子,七岁时与几个容貌姣好的女孩,一同被选到老太太院里,老太太养她们如同孙女一样,什么活都不用干,平日学些茶艺女红,房里还有小丫鬟伺候。
她是她们里头最出挑的,大爷和二爷都曾向老太太讨要她,老太太不肯给,说她年龄小,要再留两年,她知道老太太不会害她,果不其然,老太太把她给了国公府最有前途的三爷。
她要是就这样被退货,不仅会沦为全府笑柄,连带老太太面上也无光。
红菱顾不得平安还在场,跑到温融身前跪下,抓住他的裤腿道:“三爷看不上我,可以打发我在院里干粗活,我无怨无悔,可要是把我还给老太太,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望三爷怜我命如无根浮萍,身不由己。”
温融从来不吃被威胁这一套,有事好好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威胁的话一入他的耳,菩萨出面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他面无表情看着红菱道:“她死了,你以为我还会把你们的命当回事?”
她……她应当是死在外头的二太太。
红菱仰头,上方那张脸,就像邪庙供奉的邪神,额头上的阴影是恶魔的犄角。
她感觉自己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二太太在世时,三爷给人感觉如清风明月,二太太一死,三爷身后仿佛跟了一团黑雾。
所以,二太太死了,三爷也跟着死了,现在这个三爷是被邪神占据身子的恶魔。
红菱什么心气也没了,不敢再奢望,起身准备离开又被叫住:“等等。”
“三爷……”红菱声音惊惧。
温融捏住红菱的下巴,对着灯光左右转动看了看,似看不太清楚,叫平安把灯移过来。
平安抄起方桌上的琉璃灯走过来,把灯举在红菱头上方的位置。
温融用拇指沾了些她唇上口脂,在灯下细看了会,沉声问:“这口脂你从哪里得来?”
红菱咽咽口水,紧张答:“这是大太太给的,说是春意浓出的新款口脂,现下各府奶奶、姑娘们都在用,极为抢手。三爷若觉得口脂有问题,可去问大太太,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说到后面声音都带了哭腔。
温融仍旧在看手上口脂,还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片刻后抽出汗巾子,边擦手边道:“给你留点脸面,自己回去。”
“多谢三爷!”红菱说完一溜烟跑了。
林幼贞说忘记怎么做口脂,春意浓又做出了与继母做的一模一样的口脂,温融深吸几口气,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平安,去查春意浓新出的口脂出自何人之手,记得暗中调查,不要闹出动静。”
“是。”平安心存古怪,女人用的口脂有什么好查的,不过主子吩咐的事,无需他们参透其中含义,照做就是。
温融步出寝房,来到继母曾住过的世安院,默默站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