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带着医官纷纷冲上前,既要掰开赵叔韧的右腿,又要顾及他腿上的伤势,可张舶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一时手忙脚乱。
台上人群中忽传出一阵近似解脱的笑声。
须臾,两人在医官们的搬动下终于得以分开,赵叔韧因为右腿的剧痛又晕了过去,张舶帆则止不住的吸气、又止不住地咳嗽,他一身洁净的月白衣衫终于也变得皱皱巴巴尽是泥污。
随着陈竟省一挥手,从官击鼓鸣锣,“崆州张舶帆,三场出局——”
梁封城和谢遄面面相觑,俱是傻了。
“舶帆大哥——舶帆大哥!”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卫方垣,几步翻上了武斗台,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大哥……你还好吗?”
梁封城并不想看这兄弟情深,可他也实在没什么立场去劝卫方垣,于是只好小跑着追上被搬去医伤司的赵叔韧,身边还是谢遄。
“千钧一发。”谢遄说。
“张舶帆,挺会演。”梁封城心中已极是厌恶,“他那一剑真是不偏不倚,就冲着要赵叔韧的命去!我只觉得赵叔韧可怜,还当张舶帆会念他受伤手下留情。”
“但是……”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乱了梁封城的思绪,最终停在他二人面前。
卫方垣呼哧带喘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就要冲进医伤司,被梁封城眼疾手快地拦下:“你做什么!”
“我找他算账!”卫方垣喊道,“一场比试而已,张舶帆差点死在台上!好不容易能喘气儿,脸色还跟猪肝一样,给从官缴了号牌就被遣出去了!”
“成王败寇,输赢已定,难道还是赵叔韧的错?”梁封城两人一人一条胳膊直接把不停叫嚷的卫方垣拖到稍远些的地方贴在墙上,“你倒是侠义之心,这武斗台每日输家这么多,难道你要一个个替他们打抱不平?”
“你少在这儿混淆!输赢是输赢,生死是生死,赵叔韧明显就是想要了张舶帆的命!……不行,我要同他打一场,我要同他打一场!”
梁封城厉声道:“你行了!”他先震住卫方垣,然后说:“赵叔韧宁愿废一条腿也不想被人看轻,我敬他的品性。却是那张舶帆,你一口一个舶帆大哥地叫,你这大哥,倒是打一开始就没想让赵叔韧活着!可怜赵叔韧,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同情自己、担心张舶帆看轻他呢!”
卫方垣愣住,“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封城懒得再说,倒是一直没说话的谢遄冷声问他:“张舶帆那一剑,你看是没看到?”
“若不是赵叔韧闪得快,如今已是脖子前后两个洞的死人了。”
听了这话,卫方垣先是呆着,然后突然使劲挣脱开二人的束缚,闷头跑去武斗台的方向,不知做什么,一直到晚间用饭也见不到人影。
晚饭结束走出膳厅,梁封城和谢遄正商量着要不要去趟医伤司看看赵叔韧,方行至院中长廊处,便听得几位从官四处张罗着要所有考生立刻前去武斗台前,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远远看到陈竟省,一众从官整整齐齐站位在其身后,再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年岁与陈竟省差不多的年轻人稳稳坐在原本的考官位上,手中正端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众考生虽不知此人是谁,可凡来到台前的,无不被这庄肃压抑的氛围所感染,纷纷停止说笑,安安静静按照分组站好。
原本台前满满当当的一百六十余考生,经过两场考试,再除去那些躺在医伤司动不了的,如今台前已然只剩下不到四十人,显得零零散散稀稀落落,竟是一派荒凉气象。
不多时,考生就位,陈竟省身侧的从官问询一句,得到首肯后上前几步,缓缓打开手中绸卷:“众考生接旨——”
闻言,众人纷纷弯腰拱手鞠躬,呼道:“学生接旨。”陈竟省则领属官下跪行礼,唯有考官位上那个无甚动作。
“承平沈氏,家主教子无方,族内纳录学子擅自弃考,实不能仰效三公,为大不敬。着内族二十人于东海服军役三年,外族五十人于承平府衙服苦役五年,沈氏全族十年不得入邢都;着沈氏自前学子沈恕起三代不得于无因阁纳录。——钦此。”
这竟是一道处置沈家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