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偏是觉得,就是在说她和梁封城。
须臾,张怀升长叹一声随即转身,竟是被还站在当处的人吓了一跳,方才沉思忧郁的模样一散而尽,惊道:“唉?你怎么还没走!”
留给梁封城深思谢邈心意的时间并不多,实际上,他身上的伤口需要及时换药,只短暂地休息了两日,便又投入到紧张的三场比试中去。
三场比试比之前两场更加紧张,留下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之间也再没什么交流,上台打架,下台吃饭,一些同龄人在考院中来来去去,更像是在同一个帐篷用军饭的敌我双方。
梁封城、卫方垣、谢遄三人俱被分到了三场前半晌,许是过了两场,大家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带了伤,有些考生更是没什么精神,三人打起来也没费多少力气。
倒是赵叔韧,分到了下午第四组,拖着一条病腿上了台,上台后又选了同一把长刀。
这几场下来,这把长刀亦伤痕累累,刀柄上满是划痕,刀刃也有卷刃的地方,在武斗台上实在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可再看向旁边的赵叔韧,虽然换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腿上的伤也不再流血,可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伤势和虚弱,如此再持这柄长刀,倒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三人在台下十分担忧地看着赵叔韧,当对手上台时,纷纷睁大了眼睛愣在当处——
竟是张舶帆。
这种惊讶在当日分组结果出现时已经出现过,虽说赵叔韧到底都有极大的可能性与张舶帆对打,可众人万万没想到这种可能会出现在眼下一方重伤的时候——这个伤者还是看上去更弱一些的小个头。
张舶帆如二场那日一身月白武服,乍一看身上一点伤痕或血迹都没有,三人还以为他这是带了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直至他转身挑选武器,后肩处一道喷溅血迹证明这压根不是新换的衣服——分明就是二场那天同一件!
梁封城见鬼似的看向卫方垣:“你这都是什么朋友,哪有人打了一场身上就一个血点的?他莫不是二郎神君转世!”
卫方垣也是呆呆愣愣,“我,我是知道舶帆大哥厉害,毕竟崆州武试头名嘛……”
台上的赵叔韧更是完全僵住,不过很快就缓和过来,他看着张舶帆面色和善,又穿着一身皎白如月的干净衣裳,像个文人,哪里像是武夫?
不知怎么的,赵叔韧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张舶帆,真如学正殿里的三公活过来了一样,就算打他也必然是坦坦荡荡,若遇到旁人,指不定会对重伤的自己使什么阴招。
就在此时,张舶帆选好了用剑,端端正正像赵叔韧行了一礼。
“伤好些了吗?”
“能站着。”赵叔韧长长吐出一口气。
输也不怕,左右这条命已是值了。
死也不怕。
“舶帆大哥,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来日我伤好,定好要正经地同你再打一场!”
张舶帆无甚表情地看着他,半晌,用不知是同情还是可怜的语气回了一句:“也好。”
赵叔韧一愣,生怕对方不使出全力似的,“舶帆大哥,你——你莫要因为我有伤就手下留情!我宁可死在台上!”
张舶帆抛开剑鞘,“放心。”
梁封城看着张舶帆的起势和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张舶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方垣还十分担忧地看着赵叔韧,“谁,张舶帆?他是张家的大哥,我们这些在崆州的同辈总少不了和张家的孩子们玩,舶帆大哥有时也跟我们一起,不过和我们比,他总是最稳重也最可靠的那一个。你是担心赵叔韧?放心,舶帆大哥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说完,卫方垣不再同他搭话,转而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动静。
梁封城眯了眯眼。
“多半不妙。”一直没开口的谢遄突然压低声音说,“他可是一头狼。赵叔韧?就是只缺根筋、如今还瘸了条腿的兔子。”
台上。
赵叔韧中毒的右腿其实根本不能用力,眼下虽是站着,但身上大半的重量都放在左腿上,同时用长刀做支撑。张舶帆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心中明白的很,若此人只是个普普通通右腿受伤的对手,他一招就能将其制服。
可是……
他回想两天前,赵叔韧和王沅的那一场比拼——那头丝毫不顾性命、如入虎口夺食的小兽。
张舶帆握紧了剑柄。
台上的考官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赵叔韧这种拖着病躯上台的考生数不胜数,知道自己无甚希望,对上张舶帆这种没受什么伤的,注定是要下台的命数,只求能全须全尾地回家去。
从官走流程地击鼓鸣锣,走流程地坐在考官位上,走流程地等待张舶帆将赵叔韧送出无因阁。
比试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