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青竹客。
十年前的樊乐楼,还不叫樊乐楼,甚么映梨映梅的,当家的琵琶是玉娘。樊玉离,玉娘。
当年的玉离姑娘,数声清歌千金买,一曲红绡不知数,才真真是名满汴京第一美人。多少达官显贵,多少王孙贵族,豪掷千金、日日捧场,只为着能与玉离姑娘共饮一杯一近芳泽。
可是柳露桃知道,玉离姐的入幕之宾只有一个。
那男人高大、沉默,来去匆匆,真名也不透露,只称青竹客。
没想,天涯何处不相逢,竟然是沈家大公子沈恩竹。
惊鸿几瞥,柳露桃记得青竹客,沈恩竹自然也能认出柳露桃。
他惊得三魂七魄飞浮,五脏六腑震止,不过速即收敛,见礼道:“这位就是二娘常说的柳娘子?”
沈素笙没留神两人之间些是暗流涌动,走来挽柳露桃的手,道:“正是呢,”又对柳露桃说,“这是拙兄,双名上恩下竹。”
柳露桃敛袂颔首:“沈郎君。”
“柳娘子。”
沈恩竹不很自在。
才子佳人,锦屏人逃不开的命,忒见的这、韶光贱。
后来青竹客不辞而别,玉离姑娘苦等数年,却谁是个单指着男人过日子的懦弱性子?很快樊玉离教徒弟、攒身家,一举买下生长显名的烟花地,改名樊乐楼,从卖唱的姐儿一跃成为樊乐楼主人。
如此一来柳露桃早先淘买玉石的心思也淡了,沈恩竹又跟没处下脚一样,很快告辞转出去。
二女又坐一会子,柳露桃说闲着也是闲着,与沈素笙磨几枚骰子顽,两人一同忙碌。
间或沈素笙神神秘秘:“有一椿,皇后娘娘与我大姐姐说的,我对你说。”
柳露桃问是什么。
原来是开封县府提刑石恒明,说头里告诉皇后,皇后又告诉她爹,就是戴相,遂着手查去,如今查明,把个石恒明与柳家的勾连摸个底儿掉。
“不过,”沈素笙说,“还依雪花膏的例,按住不发,到时候寻个时机,数病齐发,管教柳氏吃不净、兜着走。”
先前沈素笙的脸吃青雪轩的毒物害惨,哪个不生气?也是经由沈昭仪透露给戴皇后,常言道人咬着、不叫着,戴皇后最是深沉隐而不发,一并捏在手里。
至于如何决撒,只看着皇后娘娘叫淑妃挤兑成什么样子就知。
“这又好了,要咱们做什么计较?倒落个清闲。”柳露桃和沈素笙两个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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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气渐热,方闲庭来紫栏街渐少。
来祥倒多见,来送吃穿玩意,还有些他主子手书,写在桃花笺子上,一笔一划,像模像样。
音书长至人不至,来祥悄悄告诉,说爷是被绊住了。
府中那位不知请什么高人绘制的马鞍、马镫图样,很是得用,说兵士们御马能更稳更快,咱汉人也能骁勇善骑。
草原翰剌人世代马背上讨生活,御马比中原朝廷的军士谙熟,极擅马上作战,因此我朝将士常常不敌,边关常年饱受欺扰。从前称霸北方侵占建州,当年朝廷填进去多少人马粮草,费老鼻子力气才收复。
来祥引侯爷、小侯爷的原话,说有马具等物辅助,或可一举振兴我朝骑兵,这些时日西山营中就在琢磨各式革料、铁料打样。
这可是正事,柳露桃收下桃花笺,教芳时好生送来祥出去。
芳时急得要不的,柳露桃不急,正巧翠格轩万事起着头,正是费精神的时候。
再说她为何各处搜罗预料?六月十二是方闲庭生辰,贺礼还通要费费心。
还一个,事分轻重缓急,抵御外侮是头等大事,边关不宁则宇内不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还是那句,但凡好端端生长在关内喘气儿的人,莫言边关战事轻。
有柳露桃上心,翠格轩渐渐有些声名流传在市面上。
说铺中有一位玉雕娘子,雕工精湛,构思奇巧,尤擅玉簪雕饰,女娘好戴的玉海棠、玉蝴蝶样子,郎君合佩的青松翠柏样子,都雕得好。
最要紧,翠格轩的玉簪绝不重样,也不照搬市面上花样,每一支儿都是独一份,可不喜人么?
再有就是,那位玉雕娘子随心所欲惯的,今日一支玉标梅,明日一支晚山茶,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风,你说倘若你是小寒的生辰,又机缘凑巧梅花和山茶齐全,剩余一支玉水仙你想不想要?
自然想,当然想,心里魂里勾着盼着,单等翠格轩哪一日摆出一支水仙簪子。
这就好了,小寒的三支齐全了,想不想着旁的节气?若是应时应景戴簪子,想一想就可知美呢。翠格轩的玉簪一时倒盛行,蔓衍京中。
如此一来开着源,玉料贩子也愿意上门。
不过,好几家、好几批玉料挑过,柳露桃左瞧右看,硬是挑不着一件合心意的碧玺猫眼,方闲庭的生辰礼不好随意打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