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盏茶时间,苏烟雨便拉着李清风回房了,他的身体实在太过虚弱。
李清风看着桌上放着的正冒着热气的一大海碗药,从散发的浓烈气味已经可以想象肯定很苦,勾起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所以刚刚你让我别吃太饱,是为了留点肚子喝药?”
“当然啦!难道我是那种会和病人抢饭吃的人吗!”
李清风生无可恋的端起药碗,几乎比他的脸还大,只是闻着味道已经觉得胃在翻滚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余光瞥见大夫正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无奈叹了一声,一口气将药喝干了。
苏烟雨意料之中看见他苦的皱在一起的五官,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天下第一竟然怕吃药。
从食盒里拿出绿豆黄递给李清风,香甜软糯,入口即化,他的脸瞬间舒展开来。
苏烟雨见他吃的挺满意,自己也拿了一块,特意叮嘱厨房做的比日常吃的偏甜一些。
“你下午如果觉得精神尚可,可以自己运行一下心法,不过不要太累了,晚上安排第二次解毒。大约后日晌午我们就能到扬州,最好在到之前将你的毒解了,船上人少,是我比较信任的人,行事方便一些。医院里人多眼杂,又有不少江湖中人,万一再有人认出你这个碧茶之毒中毒的标记就麻烦了。”说着伸手点了点他耳垂下方的三颗不起眼的小黑痣。
李清风顺从的点点头,这么一小会儿时间他已经发现这姑娘虽然年轻,但是想事情很周全。
苏烟雨去了一楼,整个二层便只有他一个人,闭上眼,感受冬日的阳光撒在脸上,清风拂过耳畔,不时有鸟儿的叫声传来,他有一种久违的轻松畅快,也许是因为解毒在即,也许是因为心里已和过去告别再无执念,也许是因为感受到一种纯粹的关心和善意。
不知过了多久,手里的暖炉有些微凉了,李清风掩上房门,此时视线清晰,他看到外间的榻上叠放整齐的被子,怔了怔。
努力的回忆了许久,仍想不起来有见过苏烟雨。
她是一个让人见之难忘的人,不只因为出色的外表。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散发着温柔、从容、自信的光芒,言谈还带几分风趣,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这的确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惊讶于自己竟能坦然接受陌生人如此大恩。
大到正好对症的药、一个合理的身份、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
小到清淡可口的午餐,一碟豌豆黄,一个暖炉...这种细节。
李相夷是四顾门门主,年少气盛,喜欢逞英雄,从来充当的是一个保护者的角色,被人依赖,那时周遭尽是溢美之词。
李莲花是江湖游医,在遇上方多病、笛飞声、苏小慵这几个人前他孑然一身,一个人种菜、养花、钓鱼,将自己当做一条孤魂野鬼,不再与人深交。
做李莲花的十年许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如今已没有什么执念不可放下,也没有什么样的人生不可接受。
只是细细想来,李相夷也好,李莲花也罢,入江湖这十五年,竟从未感受过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
他从未渴求这样关心,但此时真有人如此做,他也坦然受之,这感觉很陌生,却很不赖。
“都过去了。”不自觉扬了扬嘴角,拿出苏烟雨给的书册仔细翻看起来,里面记载的不仅是内功心法,还有配套的剑法和轻功。
李清风的武学见识可说当世第一,对这功法的玄妙之处昨夜毒发之时已有体会,饶是如此,他心里仍掀起了惊涛巨浪。
“本以为扬州慢、悲风白杨已是这世上最顶尖的内功心法,真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了,说是修仙之法,竟不是虚言。”
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起来,这份信任有些沉重,这个恩也真有些无以为报。
只茫然了片刻,李清风盘膝坐下,按照口诀运转心法,立刻便感受到丹田之中生出气感。
太极这门功夫,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修不出内力,却也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有的人过目即能领悟,比如李清风。
拿苏烟雨来说,她是练了月余才修出内力的,作为一个毫无武学根基的自学者,已经算很有天赋,但仍不能与李清风比。
天赋这种东西真是毫无道理可讲,李清风在武学一途无疑是得上天眷顾的。
借着苏烟雨留在体内的内力运行周天,太极至纯至和的内力之于破损的经脉和脏腑如甘霖之于干涸皲裂的土地。
行功的过程并不轻松,如苏烟雨所言,他的经脉和脏腑换做常人早已是死人一个,此时在刺痛的同时却能感受到以极慢的速度在恢复生机。
功毕,李清风清楚,解毒之后只要一直修习太极,假以时日他便可变为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在武道一途更进一步甚至多步。
未来还有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