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你干什么?”
他用手抵住自己的唇,轻嘘了一声。
又浅笑着咬着我的耳朵轻声说,
“我没挖那人的眼睛,只是做个样子,放心。”
我咬咬唇,糯糯发问,
“那是为了什么?”
他从我身上起来,用折扇挑来车帘,见没有人后,才放心下来。
英台是个很矛盾的人,有的时候很好说话,有的时候却正经得不行。
他会在迷离的夜炙热地吻下去,摘一朵芍药挽在我鬓间,也会拒绝我在众人面前对他的一些示好,皆是平淡的恍若举手之类的事,例如系扣子,披上披风等。
我也搞不懂哪里戳到他点上去了。
“今日休憩一会吧,同我回家。”
他说完后,马夫就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车轮滚滚而行。
我总觉得哪里不妥,不安地问,
“为什么?”
“你太累了,我心疼你。”
我望着摇晃的车帘,大脑一瞬间突然放空。
马车终于在马府前等下来,我打开车帘,一眼就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几乎是立刻地,我撩着袍子,踩着轻快的步伐跑过去,扑入他怀里,
“少倌好久不见,你想死我啦。”
青年一身绛红的衣衫,眼角的痣带出三分风流之意,他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连周围的风都都多了几分善解人意的感觉。
少倌不动声色给少言递了个眼神,大家都心知肚明,老爷这两天不一样了。
自然,不一样还是往小了说的,若是真拿此事来说,说是失心疯也不多承让。
我轻轻蹭了蹭他的衣袖,依旧如以前一般好闻,淡淡的郁金香味。
“为什么我这几天都未曾见你?”
我们一排人走在马府的小路里,边走边聊。
少倌一身绯色的衣衫一如既往,与英台的红袍撞了颜色。
这与以前的马府是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少倌公子偏爱红色,于是都尽量不穿这种颜色的衣衫,以免冲撞了对方。
英台突然歪头问我,
“修远你可是偏爱红色?”
“魏紫。”
我斩钉截铁回答道。
不过穿倒是没穿几次,主要是这种颜色太显眼,阿娘评价过,这颜色过分阴柔,不像哪家好儿郎爱穿的配色,于是我便没怎么穿过。
是夜,我翻了翻书,无非是一些鬼怪志异,花妖狐仙之类的杂谈。
夜已深,我穿着一袭黑金牡丹面大袍,素色的寝衣在脖颈处略微开口,抵挡住了夜的寒意。
自从回到马府,我便闲了下来,除了一个叫锦雀的丫环侍候着,其他下人均是战战兢兢地躲着我。
听说我也曾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失去记忆的那几年我总是冷着一张脸,从未笑过,透过如今我淡薄无情的眉目,我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孤独的掌权人。
他很符合错宗的世家贵族,只是不快乐。
成婚以来,院里的丫环仆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只是我冷淡着的凤眉,从未停驻,一双薄情吊梢的眼封住了一个个小姑娘跃跃欲试的痴心。
至于小厮这个真没有。
夜深露重,寒意不请自来,我回过神,又翻开一页,单手握着书,没追到精彩之处难免有些乏味。
这时门敲了三声,
“姑爷可需要用水。”
在偌大的马府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我,那就是英台的贴身丫环——银心。
我赶忙开口,
“进,不需要。”
银心倒没进屋,默默走开了。
成婚以来,我和英台的房间是隔开的,倒是一起住过一段时日,不过后来分开了,随后不了了之。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失忆以后,老爷我确实过过一段白昼颠倒的荒唐时光。
但自从查案以后,我便在黄沙狱中住宿,回来以后便分开睡了。
我胳膊撑着案台,手指轻敲着额头,不由得细想银心的来意,长夜漫漫本就无聊,她问我喝水莫非是……
莫非是……
莫非是……
好吧,老爷我真得想不出来。
我放下书,在屋里踱步。
失忆以来,我住的地方已不是荷塘月色了,而是阿爹阿娘的屋子,比之前宽敝了许多,坐北朝南,阳光大把大把不要钱地往里涌,院内种了几株玉兰树,根深叶茂的树木在夏夜里是避暑的好去处。
我不明白,为什么阿爹阿娘能住一起,我却要和祝英台分离。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一轮明月悬在天空,柔和的月光就这样倾散下来,像一位女仙在天上静静向凡人伸出了手,等侍良人将它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