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三年秋,长风寂寥。
一辆简朴的马车疾驰在并州通往京邑的官道上。
车轮轱辘碾过崎岖的山路,临近傍晚,才在途经的一家驿站停下。
身形魁梧的车夫跳下马车,抬头瞧了眼天色,操着一口带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对马车里的人恭敬道:“二小姐,咱们已经到通州的驿站了。”
“通州回弋阳要经过邽曲山,昨夜下过雨,怕是山路不好走……且这一路舟车劳顿,委实辛苦,今夜您要不先在驿站里休整一晚,等明个儿天一亮咱们再出发?”
话落,车夫忐忑地伫立在马车旁,等着里头的回应,然而好半晌都没听到一点动静,他黢黑的面庞上露出几分迟疑,俯身凑近了车帘,又喊了几句:“二小姐?”
没有人应。
正当他犹豫着准备掀开帘子,看看里头的少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时,一道清凌的声音忽地从马车里传出来:“好,我知道了。”
车夫略略松了一口气,张嘴仍是一腔不太熟练的官话,“那小人先去问驿卒要些草料,二小姐您有何吩咐尽管传唤。”
“好。”
得到准允,车夫很快就离开了。
马车内,少女肩上的小青鸟等到脚步声远去,才敢开口说话。
稚嫩的童音,一张嘴就像是要快哭出来:“小殿下,您没事吧?”
它没估算好时间,带着屠皎皎进入这个世界时偏偏就倒霉催的赶上了马车急急避开崖边断裂的树枝倾轧下来的那一刻。
巨大的惯性,纵使当时车夫反应迅速提醒她当心,但还是无法避免磕到车厢。
屠皎皎抬手摸了摸刺痛的额角,淡定的回答:“没事。”
这是她穿梭的第一个时空,离开崆峒境之前,屠皎皎就已经想过这一路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意外了。
如果连这点小伤都忍不了,以后要怎么完成任务。
当初苻生陨落之际,屠皎皎损耗了一半的神力才勉强留住他三魂一魄,在答应了长老们前往各个时空收集功德来修复定水天珠后,她又以神格为代价,和天道交换,换来一个能让苻生聚魂归位的机会。
与命魂绑定的天书书灵告诉她,只要收集完所有的残魂,苻生便能重回神域。
六界也能再度恢复安稳。
然而凡人的身体到底是脆弱了些,这一撞,眩晕感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屠皎皎闭眼缓了缓,在识海里跟小青鸟交流:“先接收记忆吧。”
瞬间,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是个古代世界。
才结束战乱不过十几年,新起的王朝以“虞”为国号,原身从昤,是大虞朝当今国师从稹的小侄女。
从氏先祖原本出身微末,但是因为精通风水堪舆之术,一语便能道破天机,被当年一统天下的高祖尊为国师,此后历代传承,只可惜到了传到从稹手中时,从家已近没落。
这个没落,说的是人丁不旺。
从家人大多早逝,活得就久一些的几乎身体上都有些小毛病。年纪大了染上肺疾,亦或是出生便孱弱得无法行走、不能视物等等,命长的从家人或多或少都会占一样。
这也就导致了从家人丁稀少,到了从昤这辈,偌大的从家只有她,还有她堂兄从延,亲弟弟从嵛三个小辈。
按理说,这样的家族该对新生的孩子万分呵护才对。
但是原身自出生以来,就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从父早年间出了意外,客死他乡,她和弟弟从嵛都是遗腹子,一母同胞,待遇却截然不同。
从昤长期受到母亲的冷待,久而久之,就变得沉默寡言。
这也越发让从母不喜。
原身十岁那年,母亲带着弟弟改嫁,将她扔给了并州的舅父,此后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十四岁这年,远在弋阳的大伯母听闻她过得不好,才千里迢迢将她接回从家。
原身性子虽然有些胆小怯懦,但是天资颇高,回到从家后,便跟着大伯学习如何观天断命,不过及笄之年,就能占卜吉凶、窥探天机了。
但是变故来的很快,做了两朝国师的从稹也没有能逃脱从家人短命的诅咒,这一年秋天,从稹忽染恶疾,缠绵病榻数日便撒手人寰。
或许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一日,将早就写好的遗书交给小皇帝派来慰问近侍,寥寥数语,只希望皇帝能让他的小侄女接替国师之位。
小皇帝应允了。
比报丧的家书来得更快的是一纸诏令,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还在并州为外祖母庆寿的从昤要如此匆忙赶回弋阳。
王命大过天。
等到她知晓大伯已经过世的恶讯时,从稹的棺椁已经下葬了。
然而骤然落在肩上的重担没给她悲伤的时间。
“小殿下,因为您占用了从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