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道:“秀儿姐姐,咱们找个墙角靠靠再走吧,这辟邪去秽的科仪不知几日能做完,每日上职也就罢了,还要来此杵半日,我脚脖子都肿了。”
李扶光感同身受地抱紧自己。
秀儿也唉声叹气:“谁不是呢,只得忍着。这些时日宫中怪事频发,马真人算到扫把星临世,大为不详,皇孙殿下担忧其污国运,要做七七四十九日法才能祛除邪祟呢。”
可怜的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天哪,竟这般久——”
听到此处,紫薇星君失笑:“别说,这道士居然有几分真本事,能算到你足降贵地。”
李扶光冷笑一声,行至坛场近前,有些好奇这马真人请的是哪方神明。
只见马真人那手舞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上请王灵官,驱邪避祸,天下太平,急急如律令!”
紫薇星君大笑:“笑死我,请的竟是王灵官这尊大神,这是把你当鬼来除了!”
李扶光深感无言。
这王灵官关她底事?
王灵官又被称为隆恩真君,隆恩真君乃护法,主司天上和人间纠察之职,她一女星官,要驱她,怎的也得找王母、找北极大帝,她与王善又非同殿之臣,只平日紫霄殿上朝见一见,他管她闲事?
管得着吗!
本想看热闹,不料自己成了热闹,正兀自无言,不料紫薇星君手指微弹,一点火星飞出,李扶光想截下已是不及。
章案上铺的布幔忽燃起火苗,引燃了案上的纸笔木鱼等易燃之物,很快整个法坛烧了起来。
烈火熊熊,看此情形,马真人大惊失色,立即停止做法,命令周围道童灭火。
眼见可怜的小道童们迈着小短腿惊惶地四处跑开,紫薇星君又掐起招风诀,李扶光忙扣住他的手腕:“你烧他作甚?”
他却振振有词:“替你出气呀。”
李扶光甩开他的手:“我又没气,你少自作主张,万一烧到小娃娃如何是好?”
紫薇星君道:“好好好,这就灭了。”
他嘴上这么说,手却兀自垂着,眼瞅着火势更旺,很快法坛便烧得一干二净,周围宫女太监都看傻了眼。
不管众人慌乱如何,他满不在乎地离开此地,带着她往深宫行去,走过大半后宫,终于在一处站定。
回春殿应是宫中女眷居所,李扶光心说紫薇星君这厮难道是牵挂他那出墙的悍妃?他这性情,不是泼辣些的都治他不住。
紫薇星君面色如常,穿门而过。
窗下摆着许多空花盆,风堆积的枯叶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里面的人要死了。”
李扶光随意抬了抬臂,指着天上,“那边,殿中人的命星要陨落了。”
回春殿正上方,一颗星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现在青天白日,地上的人看不到,但这陨星是她布排的,他命运天定,她自是不会记错。
两人正准备推门而入,忽见两位提着枷锁的鬼差徐徐而来。俩鬼差也看到了他们,有些惊惶,手里哭丧棒都掉到了地上。
大概是他们差事不甚紧急,还有空过来行礼:“两位神君有礼了,小吏乃东岳阴司恶报司鬼王座下勾魂使者,敢问两位神君为何到此?”
这两位穿着合体的差衣差褂,腰上挂着水柳木的黑字名牌,虽少在阳间行走但也没有那种阴郁冷硬之气,只是觉得面相有些寡情罢了。
李扶光避开二人行礼,道:“二位使者多礼了,两位办差辛苦,不知今日今时来此勾的是何名何姓之人?”
鬼差这才敢抬眼,看见两人形容有些古怪,忙垂下眼,一副不多看不多听不好奇的态度,李扶光竟感到几分亲切,这些年东岳办差作风一直不曾变。
一个鬼差拾起哭丧棒,规规矩矩地道:“回神君,里面不是别人,正是朝阳殿之主、本朝窃位之君。”
她瞥了紫薇星君一眼,请他说得仔细些。
鬼差看看天色,大概觉得时辰足够,便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紫薇星君被毒杀之后,他兄弟做足姿态,哄骗群臣登基为君。待朝堂稳固后,又将半辈子叫别人做爹的亲儿子认了回来。
如此,这问题就来了。
但凡太子,本是立嫡立长,这新君原有一早已长成的儿子,名虹鲤,他为新君左膀右臂辅佐多年。本来人家是长子,父亲为君后他自然是继位的太子,结果忽然多出一个比自己年岁大了许多的兄长,自己居然变成了老二。
眼看多年心血被人摘了果子,虹鲤当然不干了。
两兄弟都觉得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谁都不甘居于人后。
刚开始,新君倒是十分满意看到二子相争,左右制衡。但如此几年后,他年岁渐长,身体日渐衰败,年富力壮的儿子却已不死不休,如今无论朝堂还是社稷在这两位的势力纷争下已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