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自动开道,一抹颀长身影缓缓走上刑台。
矮底黑靴,银边玄袍,同色护腕收住窄袖,衣角被风吹得半翻,更显被束住的腰身劲瘦。
——却不是那种清瘦,相反随着他的走动,让人莫名感受到一种来自力量的压迫。
这人正是卫瑶长兄,卫府的大公子,卫家的继承人——卫凛。
他向上走的步伐放得极慢,却好像步步踩在卫瑶心上,每每更进一步,山地都仿佛为他倾摇。
卫瑶勉强定下心神,此刻再也没有闲心去管谢书台,只不住后退,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惧意与敬意:“大……大哥。”
“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哥。”卫凛启唇轻笑,眸中却含着难以融化的冷意,“那你还记得我教导过你什么吗?”
方才的嚣张气焰尽数熄灭,卫瑶眼神飘忽,又或左右,又或低头,就是不敢去看卫凛。
“卫家尊仪,族内的礼仪廉耻,我看你是一个都记不得、哪个都不想要了。”
不顾卫瑶惨白的脸色,也不想听他的回答,说完这句,卫凛又转过身,朝着台下的看众喊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此话一出,纷纷声讨犹如睡醒,急不可耐地躁动起来。
台下有人不甘心地问:“您就是卫大公子?那刚才您弟弟说的……”
“都是假的。”卫凛毫不迟疑地否认了卫瑶所做所说的一切,他周身释放出一股令人难以招架的威压,“我这弟弟得了癔症,原本是锁在家中管束着,不知怎么的就让他跑出来了,让各位见笑了。”
这话当然难以服众,立时就有人质疑他说的话:“那这封罪己书上写的,他在燃灯节后囚禁了少城主的事又怎么说?”
“当然也是假的。”卫凛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这段时间家弟一直被我关在家中,门都不得出,又怎么做得出如书中所写的那些荒唐事来?”
台下马上有人大声反驳:“可这些时日不少人见到为二公子出入红袖楼,这你又怎么解释?”
“那是我。” 卫凛一把抓过卫瑶的衣领,让他的脸与自己的脸放在一起任人比对,“我们是兄弟,同父同母,长得像,不熟的人认错了也是常有的事。”
一连三个问题都被他毫无破绽地挡了回去,台下人犹有不甘,还想再问,卫瑶终于听不下去,朝下怒声大喊:“别说了!”
这些人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审时度势的吗?他雇这些人是来给自己长威风的,不是为了让他多挨大哥的打的!
卫瑶眸中恨恨,却只乖巧地立在卫凛旁边:“我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卫凛冷眼瞧他:“倒真稀奇,这会记得我的教导来了。”
卫瑶顿时住嘴,他在卫凛身边仿佛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一句话也不敢说。
卫凛也没有一直站在台上给人当猴子看的爱好,他勉强控制住局势,便拎着卫瑶后领往谢书台的方向走去。
“家弟行了荒唐事,辱及少城主名声,是我管教不严,还望少城主见谅。”
他没露出什么表情,却言辞恳切。
“这会子知道说好话来了。”裴玉斐心生防备,冷笑,“做了这么多错事,如今轻飘飘一句‘管教不言’便想揭过,这犯错成本未免太低了些。”
“那你又想怎样?”对着卫凛以外的人,卫瑶又恢复了他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大哥都道歉了,你就好好在心里感恩戴德吧!”
“卫瑶!”卫凛睨了他一眼,将卫瑶更嚣张的还没说出口的话吓得吞进肚子里。
“此事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卫凛道,“小弟顽劣,做出这等伤及少城主清白的事来,卫家绝不包庇。”
谢书台心底一动:“看来大公子对如何处置令弟已经有想法了。”
她跟卫凛不算相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说过几句话。尽管如此,卫凛在城中太过出名,她没办法注意不到。
如果说一开始卫凛作为卫家的继承人,只是为卫家内部扬名,那么后来他做的那两件事,便是让他在整个岸止城中名声大噪。
前世卫瑶并没有纠缠自己,但以他这样张扬的性子,到哪里都很容易得罪人,因此虽没有今日这一桩事,卫瑶还是捅了个大篓子。
卫凛对此只作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大义灭亲,亲手将卫瑶送去刑司,并为他请了重罚。
第二件,卫凛认下对卫瑶管教不严的过,揽了他的所有刑罚,直到全身血肉模糊,连一句轻哼都没有出。
这两件事过后,城中无论谁提起卫凛,都要感叹一句真男人。
至于卫瑶……听说他因着卫凛的强势哭得撕心裂肺,后面行事也确实收敛了许多,甚至开始管束起卫家的旁支,一时之间,整个卫家的风气都正了不少。
果不其然,心头的想法刚起,谢书台便听到了卫凛不容冒犯的声音:“污人清白,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