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外头,午后炎光下,悬于檐旁的酒旗迎风舞动。
厢房内,方才的紫髯男子进门后立即脱去貂帽,又动作利落地扯下了:嘴边的紫髯胡须,露出了俊美无铸的面容,使整间厢房亮堂了起来。
坐在木桌一旁的少女也摘下了掩面的轻纱,白净的面庞上透着略微忧虑的神情。
半晌,她蹙起细眉,道:“兄长,他都知道我们不是商人了,这可怎么办?”
男子淡声道:“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们这层身份本就不太能唬弄人,为有心之人去轻易拆穿也属正常之事。”
少女闻言,不满道:“那我们就这样答应他了?”
男子悠然道:“不然怎么办,难道还答应睢绎这样的小人不成,去与他结盟?”
少女撇嘴道:“兄长,小妹并无此意,只是…被人如此暗中算计着一言一行,总归是不大好受的。”
男子淡笑,眸光顷刻间变得深远,缓缓才道:“你多心了,他才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算计我们的言行,亓飒门与睢绎的关系甚是复杂,依我看,不如先应承他,与那睢绎周旋,助亓飒门拿回铸剑坊,我们雍国也正有机可承。”
少女道:“有机可承?兄长…不会是有入主中原的想法罢。”
男子频频摇首道:“不是我有,而是父王有。”
少女神色讶异:“父王?那这样与江湖门派扯上关系也是他的主意?”
男子冷哼一声,回道:“当然,要不是因为睢烈门近数年的势头大,这两年间父王就会与他们翻脸,又岂会佯装无事,任凭他们如何在我们面前殷勤讨好。”
少女沉声道:“兄长虽意与亓飒结盟,可如今的局势甚是明显,亓飒四年都无首,而睢烈门主又深得弟子拥戴,在明年的尊主大会中,这亓飒就定能胜得过睢烈么,?”
男子淡然道:“你莫要忘了,亓飒那位神秘的储主尚在,如今虽不明下落,但那江湖派尊主大会,他定会露面。且我疑心,拿回铸剑坊这样的大事,也是他的手笔。试问,这亓飒中,除却储主,孰还有这样的权力,可以拿下铸剑坊?
现今,我们抛开储主不说,即使无门主带领,亓飒门还毕竟有江湖首派之称,姑且先不谈及他们的实力如何,单只名号与威信便足能盖过睢烈门,何况飒门的商家产业又多于烈门,商源脉路甚广。”
少女又道:“兄长分析得不错,可既然是如此,那父王那边会认可兄长的决定么?”
男子沉思片刻,道:“我会传书与父王,但以父王的性子应是默许的。来中原前父王不是嘱咐我们要见机行事么?”
少女微微颔首,清道:“的确,且此人要我们于第一更前传书玉帘苑,也足见此人决心。”
男子道:“事不宜迟,既已决定,就派人去玉帘苑走一趟好了。”
少女见状,提醒道:“兄长就不用亲自派人了,明日还要与睢掌坊碰面的,早些歇息罢。”
男子眸色转深:“放心,这个不会忘记,我自是会传书与他,到明日碰面的时候,你就不必随我前去了。”
…
至日昳时,景箫方收到玉帘苑的传书,而上面却只有一字:“允。”
字上有些许墨痕,白光乍一照,隐隐泛着透亮光泽,显然是新题的,墨迹还尚未干。
景箫瞥了眼,浅声道:“玄隐,画言那旁可有消息传来。”
墨玄隐道:“回公子,昨日画护卫传书道,玄亭已稳妥将其以郑家庶子之名编入了铸剑坊掌事打杂的差事。”
见景箫面不改色地听着,墨玄隐很是意外,便道:“公子…公子不觉得这差事…”
景箫剑眉微挑:“差事如何了?”
墨玄隐接言道:“属下…觉得这差事并不怎么好,不大方便办事。”
景箫淡淡一笑:“相反,我觉得这差事很好,你以为身份是处得愈高愈好么?
凡事素来便有两面,若他日他们因身份过高,才反而不利他们与我们所谋之事将如何?
又或许,正是因为身份微小,才可知晓一些有关真相阴谋的诸事?
在这世间,身份低对于不同的人来说,用处亦是不同的。
有些人身份卑微注定带来的是轻贱与不平,而于另一些人,身份的无足轻重,才是使人明哲保身的关键,而玄亭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这一点显然是心知肚明的。”
墨玄隐闻言,许久才道:“属下明白,属下知错。”
景箫淡声道:“无妨,但你谨记,人将位置摆得有多高,届时便有多危险。”
墨玄隐抱了抱挙,神色也恢复了以往的沉着,他道:“属下定会将公子之言谨记在心。”
景箫抿了抿唇,不再答话。
心中却是明白,明日又将会是一场风云要袭卷而来!